江澄和姑娘坐在鸢居的院中石桌旁，姑娘抬手为江澄倒了一杯白水，自我介绍道：“我叫漠絮，大漠的漠，飞絮的絮。”
江澄接过茶杯，点头回应：“江澄。”
看到江澄因杯中白水而有些惊诧，漠絮笑着解释：“我有听说你要禁酒，不知道浓茶禁不禁，所以还是小心为好。”
看来对方是知晓自己身份的，江澄想，那她知道自己住的是阿娘的故居吗……
江澄还未想好怎么多打探一些消息，就感觉到两道火辣辣的视线，他抬头一看，漠絮双手撑着下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很久没有姑娘这么直白不避讳地盯着他了，江澄难得有些羞赧。
漠絮突然灿烂地笑了：“阿澄，你真的很好看，和紫鸢很像……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可爱模样呢。”
江澄有些惊诧：“你认识我阿娘？”
“不然呢？难道你舅舅他们会让一个陌生人住进这鸢居吗？”漠絮反问。
江澄摇摇头：“既然舅舅们信任你，我自然不会过多猜疑，但我没想过你跟母亲是旧识……如果是旧识，我以为你会尊重她的故居。”
住进已死好友的院子，这实在是有些失礼的。
看着江澄审视的眼神，漠絮没有心虚，而是有些苦恼地敲了敲头，青丝倾散，筛碎阳光，细密的光影在地面上微微晃动。
她嘟着嘴，语气温柔地抱怨：“我认识紫鸢啊，从她小时候我就一直陪着她，只是，她不知道我的存在……”说完，看着江澄警惕起来的样子，她轻笑一声。
“我不是什么邪祟，对虞家也没有恶意，有些事情虽然是我做的，与你与虞家有关，但是我希望由你熟悉的人来告诉你。”
漠絮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原地跳了跳，转过来对江澄说：“你最关心的情况我应该已经说完了？虞家的人好像要找你了~”她歪头看着江澄。
敲门声响起，虞初站在大开的院门旁，正放下敲击门扉的手，“阿澄，你是不是想偷偷练剑？我看到三毒了。”
江澄回头看了看漠絮，她向屋里走去，只有一道倩影。
江澄拿起三毒，看着笑容有点心虚，时不时偷瞄屋里一两眼的小舅舅，微微叹了口气。
罢了，既然舅舅们想隐瞒，那姑娘也说自己没有恶意，虽然她二十出头的模样却说看着自己阿娘长大，有些荒谬，但江澄还是决定再等一段时日。
如果再过几月，虞家没有主动告知的话，他就主动问吧。
江澄跟着虞初离开鸢居，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绕路去隔壁抱了两只灵犬，然后就继续去泡他的药浴了。
————
客栈里，金子倩扶着母亲在椅子上坐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疑问道：“母亲，您看到那个男人之后，怎么会这么受惊呢？”
金烟紧紧拽着手帕，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很是神思不宁。金子倩也不说话，就那么安抚着她。
良久，金烟缓了过来，拉住金子倩的手，有些为难地问道：“子倩，你真的心悦江宗主吗？想要嫁给他？”
金子倩好笑地反问：“您怎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你一向关注江宗主我是知道的，以前你还小，我以为你是羡慕他对金凌那份父亲般的关怀。后来我身子不好，你替我外出处理金家的生意，估计是太忙了你就没怎么提过江宗主了。”金烟回忆道。
金子倩在她身边坐下，倒了一杯茶，“然后呢？母亲现在的想法呢？”
金烟笑着接过杯子，润了润喉：“我们在金家一向不参与派系争斗的，之前帮着三哥是因为金凌决定与温家后人成亲的举动太过荒唐，但正因荒唐，金凌若是明白过来，也不会对我们母女有仇怨。可你突然跟他对着干，我不是很明白……”
金子倩：“就不能是因为，我要跟他抢少主之位？”
金烟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你真的有这份心思？想当金家第一位女家主？”那神态，若金子倩点头，这位爱女心切的母亲之后必定会全力帮扶。
金子倩低头想了想，沉默起来。金烟也不催促，她想知道女儿真正的心思。
“不，我不想。”金子倩抬眸，跟母亲解释：“我不喜欢宗主这个位置，太累了，虽然我并不认为我是女儿身就比家里的男人们弱，但我也不想为了证明和争一口气而葬送自己的一生。我还是喜欢走南闯北的做生意，享受挣钱的快感。”
金烟舒了一口气：“如此，我便放心了。那你对金凌和江宗主……”
金子倩看向虚空，眼神放空，露出回忆的神情，“其实您说的没错，我小时候关注江宗主的确是因为羡慕他对阿凌的好，那份全心全意对待珍宝的小心和关爱。我把他当成父亲……”
金子倩想起，她年幼时在金陵台的花园，看见江澄抱着金凌哄睡，明明睡着了，那个穿紫衣服的，漂亮的男人却一直抱着小侄子，边走边轻拍着，十分温柔。
她很羡慕，因为母亲身子虚弱，加上她渐渐重了，母亲就不经常抱着她了；下人们虽然能抱，但他们都是谨小慎微的；叔伯们因为她是女孩子，就没有太多这种关爱。
她真的好想有人这样抱着自己。
她问身边的下人，为什么阿凌小侄子睡着了，那个人还要抱着他。
下人说：“听说小公子娇气得很，十分黏江宗主这个舅舅，睡着了也要哄着，不然就会醒过来哭闹。”
原来就因为这个啊，原来那是金凌的舅舅。
小侄子跟我一样没有父亲，可是他的舅舅这么好看，这么温柔……
金子倩躲在角落，看着江澄和金凌，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然后就听到了头顶一个年轻的声音，“怎么了？”
身旁的下人慌乱解释，她胡乱擦了擦泪水，抬头去看。
看到江澄一双杏目不解奇怪地看着她，好像还有几分担心，这么近的看到江澄的容貌和温柔，她有些无措。
金凌哼哼了两声，似乎是舅舅不走动了，他就不舒服地扭了扭身子。
江澄连忙颠了颠怀里的娃娃，让他的小眉头舒展开来。
她看着江澄这幅样子，心里越发羡慕难受，转身就跑了。
留江澄站在原地奇怪地看着。
————
金子倩从回忆里抽离，看着面前的母亲，她依然美貌，是普通人羡慕的贵妇，可是眼角眉梢的纹路和经年累月对丈夫的思念，正在加速她的老去。
金子倩心里像被细细的针扎了一下，那场战争她没能经历，没能体会，却从身边最亲的人身上时时刻刻看到那段时间造成的摧残与伤痛。
她继续说道：“但是后来我懂事了，知道了您和父亲的事，我就不能这样了，因为倘若父亲还在，他一定也会同江宗主待金凌那般，待我极好。我知道的……”
金烟听女儿提起她从未见面的父亲，想起了多年前夫妻恩爱甜蜜美满的日子，眼眶不由得湿热起来，她泪眼朦胧地连连点头肯定，然后拿手帕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夫君是个温和体贴的人，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那现在呢？”
“母亲，其实后来我见过江宗主的。我有一次易容去金家门下铺子收账，因为那里偏远，金家势力不强，店主看穿了我女扮男装，想要害我……”
金烟听此，震惊慌乱：“你没受伤吧？我怎么没听你提过啊！你这孩子！”
金子倩连忙往下说：“我没事，江宗主经过，救了我。”
金烟这才放下心，听她详细解释。
那时，金子倩被迷晕，要被店主卖去青楼。
毕竟是修士，迷药作用不大，在半路金子倩就醒过来了，可是因为神志不清、身子虚弱，动不了灵力，只好抓住时机跳下马车逃跑。
被人追捕的时候，遇到了江澄。江澄替她赶走了那些下人，让手下弟子带她去客栈找大夫诊治。
不过金子倩害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对名声不好，趁江家弟子去找大夫的时候就跑回金家的地方了。
后来，她感念这次相救，想要在生意上报答江澄。
但是江澄手段了得，江家发展越来越好，她手里的权力也不算太大，根本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这份恩情和惦记就一直放在心里了。
“原来如此，所以你对江宗主是芳心暗许？”
“娘！您怎么还在纠结这个，我对江宗主没有那个心思，虽然他确实对我有恩，家世、相貌、品性都是一流的，可我真的只是把他看做长辈！”金子倩撒娇说道。
看金烟掩唇而笑，金子倩在心里轻快了很多，终于跟母亲说清楚了。
其实，看着江宗主那般俊美容貌，真把他当长辈是不可能的。
应该是兄长吧……？
金子倩在心里愉快地想着。
所以我要替你小小收拾一下金凌，他不要你，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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