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危城（70）

“蝼蚁尚且偷生，朕又何尝不想南下，只是……懿安皇后与朝臣皆表示反对，若朕弃祖陵与百姓不顾，使之损毁于贼手，于心何忍……至于公主……容我再想一想……”

听到自己的两位近臣对自己殉国一事表示反对，本来刚抱定殉国之心的崇祯皇帝，一下子又犹豫了起来。

此时的他，感觉自己仿佛是一株被压在乱石堆里的弱苗，城外几十万盼着军饷与粮食，早已经熬红了眼睛的流寇，来自朝堂大臣们的舆论压力，还有自己皇嫂的强烈反对，甚至未来天下文人墨客们对自己的口诛笔伐……这一切的一切，就是那一块块沉重的石头，而自己强烈的救生欲望，则是那株纤细的弱苗，正在这方方面面的压力之下，艰难地在黑暗之中摸索着，期盼着可以找到一个逃脱出去的缝隙……

现在，表弟和妹夫提出的逃亡计划，使崇祯皇帝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一丝光亮，但是，即便计划成功，所有人都平安地逃到了南京，然后呢？把满朝官员和全城的百姓都扔给了流寇，以后天下人又会怎么评价自己这个皇帝呢？

“万岁，时间紧迫，还请速做决断！”刘文炳与巩永固见崇祯皇帝仍然犹豫不决，便开始催促了起来，“眼下闯贼随时可能攻城，咱们的时间不多了啊！”

“这……等我去跟皇后商议一下！二卿容我一点儿时间，现在我脑子有点乱……”崇祯皇帝使劲儿地揉了揉太阳穴，抬起头，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眼神儿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然后尽快给你们消息？”

“好，我们静候万岁的回音。”事以至此，刘文炳与巩永固已经没法再说下去了，只得向崇祯皇帝告辞后，退出了御书房。

“走吧，先回去准备，不管圣上如何决定，计划一定要施行的。”走出御书房之后，刘文炳看到王国兴与洛养性二人应召而入，便把巩永固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小声说道。

“对，如果圣上仍然这样犹豫不决的话，咱们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巩永固仰面长叹了一声，“皇帝不好当啊，如果是在太平盛世，哪怕早几十年，圣上都会是个好皇帝，能有一番作为，可是，偏偏接手了这样一片江山……”

“之前曾经听说，皇后曾经一再提醒圣上，‘南方尚有一家’，如果圣上去找皇后娘娘商量的话，我想娘娘一定会劝说圣驾南巡的，到时候公主殿下应该也能随驾南巡了。”刘文炳说道。

“希望如此，如果那样的话，候爷家中做了什么安排。已经商量好了，身为臣子，自当遣散家仆，举家殉节，只是太夫人年迈，我弟文炤正值青春年少，这令我心中有些不忍。”说到这里，刘文炳一禁有些泪水盈眶，“今晚我们会再商议一下，具体的安排，鸿图你呢？可做了安排？”

“已经积薪完毕，我平日里所作的字画、收藏的古玩均不可落入贼手，日后圣驾如果能够脱困，我自会返回家中，带上子女陪公主灵柩一同殉死。”巩永固一边低着头走路，一边有些失神地说道，“他们是圣上的外甥，不能落到乱贼的手中。我现在担心的是……”

“难道咱们担心的是同一件事情？”刘文炳停下脚步问道。

“对，那个穿着大红龙袍，自称公主，神出鬼没的女子，还有苏夏、高健、丁宁这三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我已经和骆养性、王国兴两位指挥史合计过了，为了防止出现万一，已经派了几名得力的人手看住他们三个，如果行事之日这三个人敢有异动，自会有人对付那对儿兄妹，至于那个苏夏，似乎很不一般，就得由咱们几个联手对付了。”

“没问题，得多想点儿办法，虽然不敢说能除掉她，但是肯定不能让她得手就是了。我是说，如果她们做出威胁到圣驾南巡的事情的话。当然，眼下还是要尽力的拉拢她们几个。”

“晚上我会过去拜访一下。”巩永固说完，看了刘文炳一眼，“我答应了苏夏，要给她那匹马找一副马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