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中那个晚上,容瘦糟蹋了一坛又一坛的美酒佳酿,最终醉眼朦胧的在我耳边低喃了一句:
"如若你只是一株牡丹,我愿免你惊苦,助你长大,盼着你早日化作人形,来到我身边。"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到难过,他的头靠在我肩上,我仰头望着心空,装作漠不关心的开口:
"你为何喜欢我?"
他很是认真的想了半天,很是认真的回答我:
"遇见你那日,是我的生辰。"
这算是什么回答?
我无奈的扶起他,准备驾着他回屋去。
"对了,那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谁晓得这话一出口,我却被他一把紧紧禁锢在怀中,他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软弱:
"牡丹,我为你丢掉了仙身,丢掉了朋友,丢掉了一切,试问旁人可能如此?"
"你到底怎么了!"
他长指滑过我的发间,轻声开口:
"牡丹,有些时候,无知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此后的一年,龙矽都不曾再出现。
他每日都只是陪着我钓鱼吹箫,风流快活。
可人世毕竟不是桃源。
时间向那段我曾回到的过去靠近,转眼间便是他的第二个生辰。
当我回到过去时,正是在他生辰后的那个清晨,龙矽哭喊着求我放过他。
过去便蓦地被斩断。
又生生把我拉回了现实。
而今在我的记忆中,当初渺渺茫茫听不真切的声音,变的清晰无比。
那时我正站在竹帘后,不安的打量那二人。
先是龙矽的声音,夹杂着恨意:
"你可知我为你做了多少!"
容瘦的神色中带着我不曾见过的情绪。
后来方知那就是悲悯。
"龙矽,不放手,会很累。"
她蓦地拽住了他的袖口,这次开口已带了哭腔:
"放手?若真有那么容易,我早就放手了!"
他张了张嘴,正欲出声,龙矽一抬头,不偏不倚,对上了我的眸子。
恨与不甘交织交错,把那双原本如三江春水般的双眸衬的煞是怖人。
她很快便收回了抓着容瘦的手,对着我抬起了她高傲的下巴。
我晓得,她是公主,我只是朵花。
却不晓得他们的纠葛。
紧接着她便开了口:
"容瘦,你总瞒着她也不是法子罢?"
龙矽冷笑一声,便向我走来。
"你知道数千年前害得一百八十八位上仙魂飞魄散的那场蛮荒之战么?"
"嗯。"
"那你又知道容瘦也是那其中的一位么?"
"怎么可能?"
她轻蔑的笑了笑:
"天庭并没有说错,可我却偷来了父亲的引魂灯,只为换回一个容瘦。"
稍顿顿,她继续道:
"三魂七魄,我寻了千年,却独独少了天魂。虽使他重生,已不算是仙。"
"牡丹,你可晓得提着一盏再未亮过的灯孤身一人漫游在人世的苦楚?你可晓得我为他忍受了多大的寂寞?你可晓得我舍弃的是什么?"
"牡丹,你该想想,当引魂灯在你面前忽明忽暗时,我抱着怎样的心思。"
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是一缕魂。
容瘦上仙所缺失的天魂。
有了它,牡丹才得以化而为妖。
终于懂得,
为何我修为浅薄如斯却能如此。
那便是我苦了龙矽,累了容瘦。
"容瘦?"我望向他。
"这和你并无关系。"
身后传来她竭尽全力的声音:
"牡丹,你喜欢他么!"
我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那就别再纠缠他啊!"
"你晓得他喜欢你意味着什么?意味他永远都只能像这样非人非鬼非仙非妖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