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锦在天宫百无聊赖,又等了几日,见润玉一行还没有回来的迹象,她坐不住了。
小姑娘得知润玉去了花界,忙着收拾好行李,同月下仙人道别,只说自己离家太久,有些想念爹娘,要回青丘去了。
月下仙人百般挽留,拉着繁锦的手,笑眯眯地问道,“小锦儿,之前不是还听你说,喜欢上哪家的小仙君,怎的现在就要回去了?这求爱啊,讲究的就是快准狠,要趁热打铁才好。”
“额…”繁锦生硬地挤出一个笑脸,心里想的却是:对对对,我现在就是要去追求润玉哥哥呢!
“叔父,”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月下仙人对她颇为照顾,繁锦甜甜地笑道,“以后我还会回来看你的嘛!”
如果…如果她以后和润玉在一起了,那势必也要住进璇玑宫的,到时候可不就经常能来看你了吗?
繁锦心里高兴,脚下生风,一路跑得飞快,不多时就来到花界。
花界现任长芳主,真身是一朵带刺的红玫瑰,处事果断泼辣,将花界治理得条理井然,比从前规矩更为严格。
为保花界精灵安全,长芳主加固了原有的结界,除过特别邀约的神仙以外,旁人若想进入花界,必须想法子穿过这道结界。
很显然,这在繁锦的能力范围之外。
小姑娘满腔热情,本以为马上就能见到润玉,兴奋地眼睛都发光了。
可没成想,临到门口了,却被一道无形的结界挡住,怎么也进不去。
她很后悔没好好学法术,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只能找了个干净的台阶,抱着胳膊坐下来,期盼着路过的小精灵能放她进去了。
她等啊等,从白天等到黑夜,星宿挂上天空,照亮黑暗的大地。繁锦又饿又困,却强撑着不敢睡着,小脑袋无助地耷拉在手臂里。
“喂,你在这儿干什么?”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洪亮而有力,还怪好听的。
繁锦赶紧转过身来,白嫩的脸上挂上和善的笑容,对那人说,“大哥哥,你是花界的精灵吗?”
“什么?”棠樾有些好笑,想不到花界还有这么孤陋寡闻的小花仙,连他都不认得。
棠樾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锦觅和旭凤之子,正经的魔界太子,真身是一只白鹭。
自从锦觅再度怀孕,旭凤与她的关系突然闹得有些僵。他们两个都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在感情上,谁都不肯先低头。
因此,锦觅便带着棠樾搬回花界暂住,等气消了再回去。
可她没想到的是,旭凤这次十分沉得住气,眼见她肚子一天天大了,却依然等不到他的身影,说不难过是假的。
“嘿!”见那人愣住了,繁锦快走两步,停在他身前,笑着唤道,“大哥哥,你能带我去花界吗?”
“你想进去?”借着清亮的月色,棠樾这才看清,眼前的小姑娘长得如此甜美,让他不禁想到清纯的雏菊,娇滴滴的,怪惹人心疼的。
他是被锦觅宠坏了,身上难免沾了几分纨绔之气,大喇喇地将女孩搂过来,低头靠近她香喷喷的小脸,暧昧地调戏道,“小妹妹,想求我帮忙,你得拿出诚意来啊!”
“什么诚意…”突然被陌生的男子抱住,繁锦好不自在,挣扎着想逃。
棠樾也不拦她,不在乎地松开桎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抬手触到结界,施法轻轻一点,转身示意繁锦,“还不走吗?”
“哦哦,”繁锦满脸崇拜,背起自己的行李,甜笑道,“大哥哥,谢谢你啦!”
“嘁…”棠樾紧随其后,酷酷地歪了歪嘴角,“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繁锦,来自青丘。”
小姑娘扬起雪白的小脸,圆圆的眼睛清凌凌地看着他,“大哥哥,我现在要去找一个人,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报答你的!”
“嗯,知道了。”
唐樾点头,目送繁锦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脑中若有所思。
他很久,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姑娘了。
花界地界不大,却因树木茂密,遮挡住视线,繁锦第一次来,绕了许多弯路,才终于发现了润玉的踪迹。
花团锦簇的葡萄架下,有位仙子撅着屁股蹲在窗台下面,捂着嘴巴偷笑。
“哎…”繁锦缩着身子也蹲下来,拍拍她的肩膀,“你干什么…唔!”
“嘘,别说话!”肥嘟嘟的仙子冷不丁被吓一跳,抬手示意繁锦小声一点,指了指窗户里面,“你也是来看天帝的?”
“嗯嗯…”润玉果然在这里!繁锦眼睛弯弯的,悄声问道,“天帝在干什么呀?”
“他呀…”那仙子红着脸偷笑,“这个嘛…你让我怎么说嘛!”
这位仙子是花界的葡萄藤所化,灵气十足,经长芳主亲自点化而得道的。
她名唤小淘,成日里胸无大志,最喜欢收集男女间缠缠绵绵的情爱故事,将它们编成话本子,在花界很受欢迎。
她不知从哪里听来,知道天帝陛下与锦觅曾有过一段孽缘,自觉是个很好的素材,便对此留了十分心眼,不放过二人相处的任何细节。
这不,今晚终于让她逮到,两个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开始还彬彬有礼各说各话,后来不知怎的锦觅就哭了起来,天帝陛下绅士极了,立刻站起来哄她。
从小淘的角度,虽听不清二人究竟说了什么,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英俊潇洒的天帝陛下,正将那美艳动人的小锦觅搂在怀中,亲昵地为她拭泪呢!
小淘憋不住事儿,正恨没有人一起分享这个惊世大发现,繁锦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她也不避讳,俨然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充分发挥添油加醋的本领,直给繁锦编出一个哥哥暗恋弟妹,弟妹心系长兄,背着兄弟暗通款曲的凄美故事。
小淘讲的津津有味,笃定这个故事一旦写出来,绝对是年度最佳话本。
可繁锦呢,傻乎乎的,将她的话全部信以为真,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只是碍于面子,强忍着没有立时哭出声来。
“喂,你干嘛呢,什么表情啊?”小淘不满意,繁锦这个观众也太不称职了。
她讲的明明是个圆满的爱情故事,小姑娘眼泪汪汪的干嘛呢?
她也懒得讲了,手扒在窗框上,继续她的偷窥事业。
而屋内,锦觅已经收住眼泪,却还抽抽搭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哎呦…”小淘感慨道,“不愧是女主角,哭起来都这么美。”
她戏瘾发作,不由得窃窃私语着,“男主角,你等什么呢?这个时候就应该大手将她搂过来,再狠狠送上一吻呀!”
“谁?”她声音大了点,不小心惊动了润玉。
“糟了!”她可不敢得罪天帝,要是被长芳主知道了,还不扒了她的皮吗?
小淘扭头就跑,压根忘了脚下还蹲着个繁锦,匆忙间在她身上踩了一脚。
“哎呦…”繁锦本就心情不好,又突然挨了一下子,眼泪憋不住了,呜咽着大哭起来。
她小小一个,蹲在葡萄架下,头上挂着一串熟透的黑葡萄,又滑稽又可怜。
润玉满脸防备,单手将锦觅护在身后,横眉瞪向繁锦的方向。
女孩湿漉漉的小脸被遮住了,只露出一张红嫩嫩的小嘴,紧紧抿成一条细线。
“何人在此?”隔着隐隐绰绰的花架,润玉没认出繁锦,施法唤出随身的宝剑,直冲繁锦命门。
“啊…”
“小心!”电光火石间,狂风忽从平地起,卷起漫天沙石,场面乱做一团。
慌乱中,润玉担心锦觅安危,不得不撤后两步。待他识破诡计,再度想上前看个清楚时,前方哪还有什么人影呢?
“小鱼仙倌?”锦觅有些害怕,方才在混乱中,她依稀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她的儿子棠樾。
是他在此偷窥吗?
见锦觅皱起眉头,润玉心下不由得动容,下意识地揽住她的手臂,温声安抚道,“别担心,我会查清楚的。”
“嗯。”锦觅点头,身体微微向他倾斜。久违的亲密感涌上心头,那一刻她想,如果没有从前生生死死的纠葛,那该多好啊…
锦觅看得没有错,那天,的确是棠樾及时出现救了繁锦。
而此刻,他正带人住在凡间置办的宅院里,好生看管起来。
“你这个坏蛋!偷东西的贼!”
临水小榭里,繁锦像个受气包似的,跪坐在桌案前,眼巴巴看着一盘盘美味佳肴,只有流口水的份儿。
“嗯…真香啊!”棠樾这厮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夹起一块肥得流油的大鸡腿,放在鼻尖嗅了嗅,故意挑衅繁锦,“做坏蛋真好,吃香的喝辣的。你说是不是啊小狐狸?”
“哼…才不稀罕!”小姑娘口是心非,腹中咕噜噜的,嘴上仍然不肯示弱,“我警告你,最好主动把风口袋送回去,否则润玉哥哥不会放过你的!”
“哈哈哈,”棠樾正大快朵颐,听到繁锦的话,绷不住大笑起来,“润玉哥哥?哈哈哈…小狐狸你好大的脸啊!”
“你知道润玉多大了吗?你给他做女儿都嫌小了!”
“才不是!”在繁锦心里,润玉是最好的神仙。
他不老,而她也刚刚好。他们两个一定会在一起的!
“喂喂喂!”见小姑娘气鼓鼓的,棠樾端起一盘蒸饺,“闻一闻,香不香啊?”
“不香!”繁锦狠狠扭过头,“我就是饿死也不吃你给的东西!”
“嘁…”棠樾不信她能忍住,抬手用力掐住女孩的下巴,随手丢了一个蒸饺进嘴。
“咳咳咳…”棠樾没有和女孩相处的经验,是以他不知道,像繁锦这样娇滴滴的姑娘,是没有办法一口吞下整个蒸饺的。
小姑娘被卡住了,捧着心口痛苦地弯下腰,咳得眼眶都红了。
“…你没事吧?”棠樾看她不是装的,笨拙地替她拍拍脊背,“我也没干嘛呀,你不是想吃吗,我就喂给你啊…”
“你走开!”繁锦快气死了,亏她之前还当他是好人。
呸,原来是个黑心肠的大尾巴狼!
繁锦记得,那天润玉突然对她出手,她吓坏了,僵着身子不知道躲避。是棠樾及时出现,带她逃离了花界。
可是,当时繁锦虽然受了惊,却还是注意到,棠樾手里拿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口袋,源源不断地吹起大风。
“是你偷了风口袋?”繁锦被棠樾抱着,伸手就能摸到法器,“你为什么要怎么做?”
“呵,”怀里抱着娇香的佳人,棠樾心情不错,痞痞地笑道,“小狐狸,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偷的?告诉你吧,我跟这口袋有缘份,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棠樾言之有据。已故的先风神是锦觅的继母,若论及这层关系,他的确不算外人。
可繁锦不买他这账啊!小姑娘心里怨怪,若不是因风口袋丢失,花界也不会遭殃。
那样,锦觅也不必上天来找润玉,给了他们重叙旧情的机会。
“大哥哥,你赶紧把它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