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锦仙子,快起来把药吃了吧!”
“不要…”
润玉赶到的时候,沁满药香的内室里,繁锦小仙子恹恹地躺在宫娥怀里,小脸皱得很紧,说什么都不肯喝药。
润玉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来吧。”
他单手接过药碗,低头嗅到浓浓的苦味,知道小姑娘娇气,吩咐小仙娥去取些蜜饯甜果子来。
说来也怪,繁锦那时因为高烧,神识受到影响,本能地排斥外人靠近。可润玉过来的时候,她却能准确无误地识别到,纤细的手腕牵住一片薄薄的衣料,委屈又欣慰地说道,“润玉哥哥,你终于来了…”
她喉咙有些干痒,说话的时候,带着明显的涩意。微阖的眼眸细细颤抖着,卷睫盈盈,遮住了女孩曲折婉转的小心思。
润玉注意到,小姑娘方才听到他的声音,说了一句“你终于来了”。
不是“你怎么会来”,也不是“你来干什么”…
她从始至终,从心底里笃定他一定会来,或早或晚而已。
润玉失笑,内心因这份依赖而莫名感到熨帖,手中动作也温柔下来,轻轻抚摸女孩的脊背,温声哄她,“先起来把药喝了,嗯?”
“……”繁锦窝在润玉怀里,心情大为舒畅,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喝下那苦苦的汤药啊?
借着病意,小姑娘胆子又大了几分,娇气地在男人胸口拱了两下,“润玉哥哥,那个药好苦的。”
润玉认同地点头。没错,的确够苦,他闻着都不舒服。
“所以…”繁锦没敢睁眼,幻化出尾巴来柔柔地拍打在润玉身上,“润玉哥哥,你能不能喂我喝呀…”
柔软的尾巴缠绕在腕间,润玉受不住痒,险些将药洒出来。
他不太明白,自己巴巴地跑过来,纡尊降贵抱着她这只傻狐狸,不就是为了给她喂药喝吗?
手掌灵活地从粉红色狐尾里挣脱出来,润玉摸了摸女孩发烫的脸颊,不解地说,“本座一直在喂你。”
“不是这样…”
繁锦其实很不好意思。她依稀记得,叔父给她讲过,有一对凡人夫妻,丈夫心疼妻子,什么辛苦都愿意替她担。
后来,妻子得了重病,每天都得喝药。丈夫心疼不已,每次都是自己先喝一口,再以嘴哺喂给妻子。
繁锦以为,自己落得如今这般模样,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润玉。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要求他,嘴对嘴给自己喂药呢?
小姑娘犹豫了很久,那碗汤药就一直被润玉端在手里,用灵力保温着。
思来想去,她实在说不出口,却又舍不得浪费这难得的机会。谁知道错过了这次,下次再见又是什么光景呢?
想到这里,她心一横,湿润的手心攀住润玉的肩膀,趁他不注意,用力地在唇上啄了一下。
然后,她做贼心虚地埋下头,再次钻进润玉怀里,身上密密地又出了一层汗。
繁锦动作极快,身体失去平衡,手指蜷曲着想抓住男人的衣摆,却在半路停下来,握成拳头抵在唇边。
她垂下头,自然地露出藏在秀发里的后颈,上面还沾着几屡绒绒的碎发。
她怕润玉生气,更怕他走,内心忐忑不安。是以她没有注意到,润玉在被偷亲后牵起了嘴角,下颌微低,触到女孩圆润的发顶,还亲密地摩挲了几下。
感觉怀里的小身子安静下来,润玉轻笑着,缓缓开口道,“张牙舞爪的小狐狸,原来也会害羞吗?”
女孩仙龄尚小,很多下意识地小动作,不轻不重地撩拨着他。
如花的妙龄,单纯的表情,在这一刻,润玉清楚地认识到,眼前这个娇娇怯怯的小仙子,是真的爱慕着他。
而他,并不觉得厌烦。
回想这些年,天魔两届因为各种理由,不断地往他身边送来美人。她们有的清纯,有的妖艳,却都在刻意模仿锦觅。
无一例外的,最后都被他驱逐了出去。
锦觅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白月光,没有人可以取代。
可如今,面对这个热情又羞怯的小狐狸,润玉却突然发觉,自己舍不得叫她难过,更不想仓促地做个了结。
他这厢正陷入愁思,而繁锦就更郁闷了,润玉哥哥这是什么意思啊…
她悄摸抬起头,眼睛咕噜噜转了两圈,无声地控诉。
下一刻,毫无预兆地,润玉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空闲的那只手插入女子柔顺的发间,与她更亲密地贴在一起,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这个吻,较之过去的几次都更为绵长。繁锦迷迷糊糊地,想从中品尝出更多滋味,以便今后能无数次地回忆起来。
可惜啊,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润玉很快就停了下来,劲瘦修长的手指轻轻抵住她的唇,抚过一层暧昧的水光,笑着问她,“现在,繁锦仙子可以吃药了吗?”
那天,润玉一直哄着繁锦,终是将药喝了下去。然后,他就陪在身边,直到小姑娘迷迷糊糊睡着了,才小心地抽出手来,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润玉一路疾行,叫来博雅随行,一路走出南天门外。
今日锦觅说的话,叫他对风口袋丢失一案有了新的看法。
此前,他派出去的天将们,都倾向于将目光锁定在人界的修士,以及魔界身上,苦苦蹲守都不见踪影。
可他们忘了,在六界中,有一个地方时常被忽略,那就是花界。
因着花界中,清一色都是女仙,六界对她们多有谦让,很少会主动与之打交道。
而花界日常所司之职,无非就是掌管六界花木,装点四季时序。
因此,当天界法器被偷,包括润玉在内的神仙,将所有的可能性都分析过了,却唯独忘了花界。
而今日锦觅主动找上门来,哭哭啼啼地说花界遭殃,润玉当时便觉得奇怪。
从风神发现法器丢失,一直到今日之前,天界的神将都只听闻风灾在人间发生,什么时候花界也有了风暴?
若锦觅所言非虚,花界受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润玉有理由怀疑,那贼人一直以来便躲藏在花界,伺机出来作乱。
而如果锦觅说的不是真的…她如今身怀六甲,又为何故意引他去花界呢?
思来想去,润玉无论如何都得亲自跑一趟花界了。
只是他这一去,时隔半月都没回来。璇玑宫里,繁锦病好之后并没有搬走,邝露也回来了,主动提出要照顾繁锦,将她带到自己的寝殿。
繁锦喜欢邝露,整日里陪她同进同出,感情好的不得了。
只是…她嘴上虽然不说,邝露却看得出来,繁锦的心思不在这里。每当璇玑宫外传来脚步声,不论她在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跑出来,巴巴地踮起脚尖张望。
只是可惜,每次都失望而归。
“锦儿…”见她如此做派,邝露便知繁锦仍没有放下润玉,忍不住劝道,“陛下是傲游九天的龙,注定不会属于任何人的。”
“嗯嗯,”小姑娘很是认同,眼睛仍不时瞟向窗外,随声附和道,“邝露姐姐说的对,润玉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龙!”
“哎…”邝露有点失语了,小姑娘分明没理解她的意思嘛。
“繁锦,我的意思是,你不必这样苦等着陛下。”
“为什么呀?”
“这个…”邝露喝了一口茶,心中想到了什么,面色突然柔和下来,“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好神仙,你不妨多去接触一下。”
“哦?邝露姐姐,你今天好奇怪哦!”
繁锦不愧是姻缘府出来的,敏锐地捕捉到八卦地的气息,凑过去在邝露耳边说道,“邝露姐姐,你脸怎么这么红?耳朵也红,眉毛也红,你该不会…有了心上人吧?”
“锦儿…”邝露没有反驳,却害羞地低头笑了,“你别打趣我了。”
“是真的啊!”繁锦好奇极了,扑上去拉住邝露的手,“是哪家仙君,我认不认识的?”
小姑娘满脸期待,目光灼灼地看着邝露,倒叫她不好再扭捏。
邝露慢慢地将一盏茶喝完,吊足了繁锦的胃口,才笑着同她交代道,“就是上次同你说过的,那位东海水君。”
“诶?可是之前你不是说…”
繁锦糊涂了,她明明记得,邝露不愿意这门婚事的呀!
“嗯,原本是不愿嫁给他的。”
邝露想,姻缘这回事,有时候真的是很神奇。
她苦恋润玉,做梦都盼着他能回眸一顾。她自诩一腔深情,到最后只是作茧自缚,徒增烦恼而已。
直到前些日子,东海水君因故来到天宫,特意为她多住了几日。敖瑾为人谦和,彬彬有礼,对她很是周到。
邝露初时还很排斥,不肯同他太过亲近。可敖瑾不急也不闹,只是一直留在原地,无声地陪伴着她。
直至前几日,邝露身体抱恙,回到太巳府中,从父亲口中得知,原来这敖瑾早已将聘礼送到,只是不想让她心里有负担,愿意多等些日子,等她主动接受他。
邝露并非铁石心肠之人,说不感动是假的。她嘴硬心软,最后也便答应与他相处看看。
她意外地发现,敖瑾与她兴趣相投,很能谈得来。更妙的是,邝露个性温吞,经常是心里百转千回,却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而敖瑾总能轻易猜出她心中所想,往往只需一个眼神,就能与她心意相通。
漫漫仙途,她蹉跎了太久。往后的岁月,如果能与敖瑾相伴,对于邝露来说,何尝不是最好的安排呢?
阴差相错的一段赐婚,邝露终于肯放下不切实际的执念,去追寻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哇…”听完邝露的经历,繁锦由衷羡慕,“邝露姐姐,我真为你高兴。”
“谢谢。”旷课双眼含笑,抚摸着繁锦圆鼓鼓的包子髻,意味深长地说道,“锦儿,我希望你也一样,能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嗯,我会的。”繁锦甜甜地笑着,心里暗暗想到,她最爱之人就是润玉,这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不知道,她何时才能真正走进他心里,与他终成眷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