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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绮罗觉得今天早上有些奇怪，比如，徐碧城没有出现，再比如，一副把走神和试探写在脸上的唐山海。

岳绮罗咽下一口面包，发出微哑的童音：“徐碧城怎么没来。“

唐山海把一瓶牛奶从热水中拿出，打开瓶盖放在岳绮罗面前：“她说不想我迁就她，下楼去外面吃了。“

岳绮罗喝了口牛奶，没接话。她是知道原因的，徐碧城喜欢吃中式早餐，而唐山海习惯吃西式早餐。徐碧城吃什么她不关心，不添麻烦就行。

早餐结束，唐山海看着坐在沙发上剪纸的岳绮罗，犹犹豫豫开了口：“绮罗，我给你绑个头发吧。“

岳绮罗听见这话，有些好奇，从厚厚的刘海下看了唐山海一眼，她发出清甜软糯的声音：“你绑吧。“

唐山海走到岳绮罗身后，把她头上的发夹拿了下来，又拿起梳子仔仔细细的梳了几遍。其实他是找陈深学的，学了几天才学会一个简单的辫子。为什么要学这个？他想，岳绮罗帮了他这么多，他总得为她做点什么。

一丝不苟的扎好辫子，他从怀里拿出一对珍珠发夹，别在岳绮罗头上。

把镜子放在岳绮罗面前，他有些期待的开了口：“好不好看。“

镀过水银的玻璃清晰的映出岳绮罗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模样。

她把目光从镜子上移开，答了一句：“好看。

看着眼前的唐山海，岳绮罗有些感慨，她恍惚想起很多年前，那时的他们还在鹰嘴山的小院子里，他也把一对发夹夹在她头上，也拿出一面小镜子，笑着问她：“好不好看。“

一切都没变，还是他和她，还是同样的神情和对话。只是中间隔了几十年的光阴和岁月，他变成了唐山海，可她还是岳绮罗。

唐山海听她说好看，有些高兴，把镜子放回原处，他蹲在岳绮罗面前：“春天到了，该添新衣裳了，我今天不用上班，陪你去买几身吧。

岳绮罗有些想笑，就算变成了唐山海，他也只会用这几招哄她。

唐山海开车带岳绮罗去了盛记旗袍店，老板摆出许多布料让岳绮罗自己挑选，岳绮罗倒是看上了一块泥红色暗纹料子，但唐山海嫌少，又加了几块。

趁着岳绮罗量尺寸，唐山海走到门口抽了支烟。

远远跑来一个灵活的身影，穿着背带裤和外套，挎着帆布包，头发只有一寸长，长相俊俏，正是无心。他今天来街上闲逛，没想到能看到唐山海，上次得了岳绮罗的救济，他还没好好感谢对方。最近他遇到了点麻烦，也正想找她问问。

他嬉皮笑脸的跑了过来：“张显宗，你也出来逛街啊，岳绮罗呢，你不会没带她吧。“

唐山海一时间没认出人，他看着无心的脸，想了一会才有些印象。无心的脸，想了一会才有些印象。无心比第一次见面胖了些，原本饿出蜡色的皮肤，此时也恢复了光泽和弹性。

他把烟蒂子丢在地上，礼貌性的笑了一下：“绮罗在里面量尺寸，今天有空，陪她出来买几身衣服。“

无心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正想继续开口和唐山海搭话，耳边却传来一道激动又略带苍老的声音。

“无心！“

听见有人喊自己，无心下意识地转了头，却被人紧紧的勒住。

顾玄武眼泪汪汪的跑了过来，他如今也五十来岁了，身材发福，比以前胖了许多，奔跑起来有些笨拙和滑稽，像一座移动的山。

他气喘吁吁的跑在大街上，不敢停下，害怕无心又跑了。冲到无心面前，他一把将无心抱住，眼泪掉的更凶了，想到无心的不告而别，想到几年前在街上不回头的无心，他的心里涌上无穷无尽的委屈。

“无心，你个狗娘养的，把老子一个人丢在文县，一声不吭的跑了，老子天天跑到告示栏下面看寻人启事，你个瘪三，一句话也不给我送。我前几年在街上看到的那个肯定是你，老子跟在你后面喊了这么久，你为什么不停下来。月牙死了，你也跑了，你知道我这些年有多想你们吗。你个不长心的东西，你是不是左脸欠抽，右脸欠踹，和老子一起过，老子能让你受委屈吗······”

无心听着顾玄武骂骂咧咧的话，有些百感交集。他也很舍不得顾大人，但他不能长久的待在顾大人的身边，顾大人有亲人有朋友，时间一久，顾大人便无法向其他人解释，为什么他不会老不会死，甚至没有呼吸和心跳。

无心没推开顾玄武，也没说话，他知道顾玄武心里难受，发泄出来就好。

顾玄武擦了擦眼泪，一顿叫骂，他的情绪也有些稳定下来。他死死攥住无心，想开口继续骂，却看见了身边穿着蓝色笔挺西装的唐山海。刚刚跑来的时候，唐山海是背对着他的，他一时没有看到他的脸。

顾玄武揉了揉眼睛，放开无心，转身抱住唐山海，又嗷嗷大哭了起来。

“张显宗，你个王八蛋没死啊，你怎么也不来找我啊。当年是我不好，我不该逼你娶姨太太，我不该不把你当兄弟，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我以后再也不逼你了。”

唐山海内心的疑惑和酸涩又涌了上来，他把顾玄武轻轻推开：“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

顾玄武擦了擦眼泪，抓住唐山海的手腕：“张显宗，我是石头啊，你是不是不肯原谅我。你别说，我怎么觉得你没老，还比以前更嫩了。是不是无心这个老不死的把你带坏了，他是不是偷偷给你乱吃东西了。我跟你说，哥现在有钱，咱们回天津，我带你吃香的喝·····”

“放开他。”岳绮罗的声音打断了顾玄武的念叨。

顾玄武看着从旗袍店走出来的岳绮罗，眼泪鼻涕全吓了回去。

他拽着唐山海跑到无心身后：“张显宗你别怕，无心的血能克她，待会打起来我们跑就是了。师父，上啊，放血啊。师··…···“

话没说完，无心死死捂住顾玄武的嘴：“顾大人，别说了。“

唐山海走回了岳绮罗身边，他半个身子挡住岳绮罗，眼睛盯着无心和顾玄武，微低着头，眼神有些阴狠和锐利。

岳绮罗则面无表情的看着无心和顾玄武，不知在想什么。

无心看着眼前的一幕，更加用力把顾玄武的嘴捂住了。岳绮罗和唐山海的神色与当年打烂他的模样太像了，顾玄武要是把岳绮罗惹毛了，肯定没好果子吃。顾玄武没有他的本事，身体也没有年轻时候强健，和岳绮罗倒是有些交情，但那交情提了还不如不提。

“别生气别生气，他魔怔了，刚刚在胡说呢。是不是，顾大人。”

顾玄武人老了，但还没傻，虽然不清楚眼前的情况，但他相信无心不会害他，当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胡说。

岳绮罗没打算对顾玄武怎么样，这么多年了，她早已忘了顾玄武这个人，也忘了几十年前的恩恩怨怨。

她现在不想与人为敌，只想张显宗好好活着。

她伸手挽住唐山海，转头对他说：“我们走吧。“

唐山海眼睛里的阴狠被岳绮罗突然的亲昵打散了，他收了收情绪，轻声答道：“好。“

无心松了口气，把顾玄武放开。

顾玄武则缓了口气，冲到唐山海面前，有些讨好的开了口：“许久不见了，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无心想到自己还有事要问岳绮罗，也冲了过去，和顾玄武一起嬉皮笑脸的开了口：“是啊是啊，一起吃个饭吧，咱们也这么久交情了，我还有点事想请教您老人家呢。”

岳绮罗懒得搭理两人，不带感情的回了句：“不去。”

无心有些着急：“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您老人家就行行好，帮帮我，大不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嘛。“

岳绮罗有点心动，张显宗这辈子是个特工，周围都是敌人，让无心欠她一个人情也不错，无心活了这么久，又有不老不死的身体，就算帮不上忙，拿来挡挡子弹也好。

她抬头看向唐山海：“那我们便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