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

他原本不想与他碰面的，他只是想来看一眼这个人，看一眼他，外面都在传天帝快要死了，他只是想在天帝真正死之前，见一眼他。

他听过母亲口中寥寥几句的润玉，也听过鸟族玩伴口中的天帝。

在母亲口中，总是说父亲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成长所必须的东西，即使没有，也并不妨碍一个人的长大。她总是很少提起那两个字来，偶尔一两句说到了，也多半是说他生不逢时，为出生做连累。

至于鸟族其他人口中的天帝，多半的评价都是他是一个如何的帝王，剑指六届，四海升平。虽说母亲将翼渺州封印了起来，却只限制了来到翼渺州的人，从来没有限制过那些小鸟儿向往外面的生活的。

那些飞鸟出去之前就在身上拔下一根羽毛，等到回来的时候就在拔下一根，如果上面的气息是一样的，那就是飞鸟回家了。可若是没有，那么就需要层层上报，由穗禾来决定，他能不能进入翼渺州。

翼渺州远离了天宫，可是并不能算是完全不来往，每年依旧有许多想要建功立业的鸟儿离开翼渺州，前往天宫。润玉也依旧接纳了他们，安排他们在军中任职，或许说，除了穗禾与润玉不再来往，他们底下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只是，好奇而已。他也曾经变成过母亲的模样，在翼渺州内行走。那些看着他长大的长老们也没有一个能够认得出来他的，润玉，还是第一个发现他不是母亲的人。

那张脸生的与润玉实在想象，只是眉宇之间因为孔雀公主艳丽的容貌，平添了三分锐利，或者说，如果润玉是一块美玉的话，九野，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咄咄逼人。

他的一双眼睛像极了穗禾，带着不服输的倔强，只是因为年纪还小，没什么野心在里面，眼睛依旧是干净的，像是星星一样澄澈。

或许说，像是，小时候第一次见面的穗禾。

即使是自诩活了一辈子，见过这世间大多数的风景，做过天地之间最尊贵之人，也做过连苟活下去都要尽全力算计的日子，可是他还是在看见九野的时候，失了声，慌了神，跌跌撞撞打翻了酒杯，任凭琥珀色的酒液落在他的衣服上，只来得及捉着九野的手。

只是可惜，被九野躲过了。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穗禾的时候，那时候母神还没有撮合旭凤和穗禾的想法，只不过是将穗禾养在自己身边解闷，加上孔雀王夫妇离世的时候穗禾确实太小，好拿捏，所以她才将穗禾养在了身边，日后若是真的需要人手的时候，自己养大的，总归是可信一些。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穗禾站在自己面前，说她日后定然会摆脱寄人篱下的命运，拥有一个属于自己地方，哪怕是如他一眼清清冷冷的璇玑宫，最起码，他受伤的时候还有个地方可以去，而不是像她一样，被天界其他人欺负了，只能在天池这边等伤口不流血了才能回去。

荼姚养她就像是养个玩意一样，像是小猫小狗，可能也没什么差别。可是穗禾一个孤女得了天后的脸，就是错的，即使她在天后身边过的并不好，可是对于那些想要攀上旭凤攀上天后没有成功的人来说，穗禾就是错。

那时候，穗禾还没有展示出她的天赋来，在荼姚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养在身边打发时间的，看在是同族的份上，倒也没怎么磋磨她，只是也没怎么护着她。

润玉还记得，他在穗禾显露出来自己的天赋之后，第一次被荼姚看在眼里的时候，他对穗禾说的话。

八风儛遥翮，九野弄清音。

只可惜，穗禾应了前两句，也应了后两句。

一摧云间志，为君苑中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