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是两个普通成年人的故事。部分情节由真实事件改编，故事主角人物皆纯属虚构。
————————张云云*李却
张云云26岁这年，欠了一屁股债。
借呗、花呗、信用卡，再加零零总总一堆大小网贷。年初丢了工作，年末被亲爹拉黑、又被亲妈赶出家门，简直半辈子的霉运都在这一年赶到一块儿爆发了。
张云云赶着春运到来，各种车票涨价之前的最后一趟末班车回了筠川。
她觉得她灰溜溜地，一定狼狈极了，于是回筠川的事谁也没说，一个人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走出火车站，混在行人的队伍中，齐齐向某一个方向涌去——但等到了才发现，那里是有家人、朋友接车的广场，简直是远归人的人间天堂。
有人喊‘周媛媛’。
张云云幻听一样，听成了张云云，握着罐可乐应了一声，声音夹在人山人海中，被这寒冬过半的冷天气和喧嚣噪音模糊处理了许多，等那人走近了才发现——
哦，她叫错人了，她也认错人了。
张云云失望地想了想，后知后觉地醒过神来，发现自己回筠川，除了那个人知道以外，其实并没有通知任何人。
她欠了一屁股债，身边能动用的所有关系都已经用上了，已经没人会理她了。
为了偿还债务，张云云最后动用了离职前，在公司里一直人模人样的前上司秦刻私下塞给她的一笔‘分手费’。
那些钱不少，还完款甚至还有余。
还完款那天，站在车站的月台上往轨道上望，张云云嘲讽地笑，笑宁城冬天的天也敢这么蓝，半分没将眼前的雪景放在眼中。
等车期间，秦刻持续发来信息，问张云云在哪。
他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她要离开宁城的消息，像偶像剧里忽然开窍的男主角一样，自觉地选择性遗忘了他们闹掰时他身边几乎所有人都说过的那些难听话——
“女朋友？”
“张云云，不要太将自己当回事了。你自己想想，你今年多大？二十六了，不是十六岁。你要学历没学历，要才华没才华，各方各面都庸碌不堪，怎么还在做灰姑娘嫁入豪门的梦呢？”
“秦刻就是和你玩玩而已，不要太上心了。”
当时伤人的话，回过头想想，连感慨也只剩三分。
她接了秦刻打来的电话，低沉地喂了一声，沉默良久。秦刻沉默，她也寡言。秦刻开口，她便平平静静地在电话这头看着车轨。
一趟趟列车呼啸而过的声音经过她身边，传进电话另一端。他沉默了很久，最后语气有些低落地问，“以后……还回来吗？”
“不知道呢。”
张云云还像刚进公司那会一样，细声细气地回。
她是地地道道的川蜀人，模样不算好看，额上还有个远看不明显、细看很突兀的疤，只是有着一把好听的嗓音。秦刻呢，则是个纯正的北方人了，浓眉大眼，标准的硬汉长相，近一米九的身高，将踩着恨天高顶多也才一米六出头的张云云衬得愈发娇小可人。
其他同事也开玩笑说，他们这是最萌身高差。
张云云曾为此欢喜过、动心过、迷恋过，最后被秦刻端着一盆冷水兜头一泼，将这些统统浇得半分不剩。
“秦刻，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和你在一起这两年。”
张云云说，语调慢条斯理，此刻的她正像那人们刻板印象里的南方姑娘，文弱、安静、体贴。
电话那头的秦刻嗯了一声，过了很久，才说:“我也是。”
于是，她说:“那就到这里吧。”
欢喜、迷恋、怨怼、愤恨，不管是在一起的种种还是分开时几乎要老死不相往来地决绝，走过这半年的低迷状态，她是真的释然了，也都不放在心上了。
他们分开得很难看，闹得整个公司人心惶惶。
从前以为是霸道总裁与灰姑娘的故事，最后才发现不过是富二代游戏人间的手段。
张云云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她没有半分犹豫地退出这场游戏，她在生活与骨气里选择了前者，她接受了他的‘施舍’，同意选择用这样‘体面’的方式彻底结束。
那就到这里吧。
她掐断了电话，也关上了手机，拔出手机卡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头也不回地拉着行李箱，在绵绵不断地‘呜呜’声中登上了通往筠川南的火车。
……
回到筠川，张云云第一时间去了趟当地的招商银行，在自助取款机处输入密码查询了账户余额，看着账户里平白又多出来的一笔金额，愣了半天神。
她很久不用现金，银行卡绑定的手机号卡留在了宁城。或许是筠川落后，也或许是她本人对筠川的印象还停留在16年那个落后的年头。
她取了一千，带着身份证去招行对面的联通营业厅办了张新号卡，132的开头，和她宁城使用的那个号码竟然意外地只相差了两位数。
从营业厅出来，张云云又回到招行，去柜台上办理了换绑手续。
取号等待间隙，她将自己每一个App绑定的手机号码悉数更新，却始终没有打开最常用的微信。
注销微信那一刻，张云云有些没来由地心惊。
她捂着心口，靠在接待大厅的沙发上缓了许久，才将蓦然加快跳动而致使她骤然有些喘不过气的呼吸平稳下来，最后坚定不移地注销换新。
新微信是系统默认头像，张云云没有着急更改。吹着暖洋洋地空调等了约有近十分钟，终于轮到她，于是她起身，推着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往前走，与每一个前来办事的人是那样的目的相同却又有些格格不入。
相邻窗口前，一个穿黑色薄风衣、留寸头的高瘦青年几乎与她同时落座，两个相邻柜台小姐姐的甜美声音同时响起:“你好，请问办理什么业务？”
张云云将卡通过窗口递进去，说着一口在筠川这个小县城同样显得有些突兀的普通话:“你好，麻烦帮我换绑一下手机号，谢谢。”
张云云小声说着，没有注意到，旁边的男人握笔填单子的动作一顿，忽然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输入密码。”
“手机号码多少，报一下。”
她正低头，认真地嘟嘟囔囔。
从宁城回来前新剪的刘海碎发扑打下来，将眼角的一滴泪痣遮得若隐若现。
“张云云？”
她惊愕，一边取回自己的银行卡，一边抬头，循声看向那个认出她来的人。
那是个十分清瘦高大的男人。好巧不巧，他也办理好了他的业务，拉开凳子，要起身离席。
他们隔着人群对视。
张云云发了下呆，没注意到旁边有人，下意识退了一步，险些踩到别人身上，被男人好心伸出手拉了一把，她回过神来，脸皮臊得通红一片。“对不起啊，差点踩到你了。”
说着，又向他的方向低了下头，语气低若蚊蝇:“谢谢啊。”
“什么时候回的筠川？”
他适时地松开手，礼貌又君子，转而扶了下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平静地询问。
张云云没再敢多看男人一眼，“就……就今天。”
“哦。”
看来又是一次十分平淡的重逢。
终于，张云云敢抬头了，看着男人的背影，想起的却是自己的十七岁。
十七岁的张云云对一个背影一见钟情。
十七岁的张云云也因为认错人，闹出过不少的笑话。
而二十六岁的张云云呢，谈过几段恋爱，也爱过很多人，充当着别人生命里的过客，不断地迎来送往自己生命中的每一个过客。
张云云没想到会再次遇见李却。
筠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从前她追着他跑的时候，总是煞费苦心也很难得见到他一个身影。如今时过境迁多年，他们却这么轻易就重逢，命运到底是在折磨谁呢。
在银行门口分别前，他留下一句:“我现在没在县医院了，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诊所，在衡水路。”
她蓦然呆滞，不明白李却这句话的用意。
良久才幽幽地吐出一句，知道了，有空会去光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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