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更好

临安城内，一处破旧的小房内，一名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坐在一个同样破旧的椅子上，左手拨弄着算盘，右手拿笔在账本上记录，虽然两只手同时进行，但依旧有条不紊。

“习习，客人订的字我都写完了。”一名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拿着一盏油灯走了过来，坐在了他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算账。

算账的少年没好气地回道：“写完了就去睡，这都什么时辰了，坐在一边看着我做什么，你不嫌累？”

“因为你好看呀。”说着少年笑了起来，他并不是随口乱说，那算账的少年即使破衣烂衫，也遮掩不住他出众的容颜，尤其是那双风流无限的桃花眼，如果不是此刻他冷着一张脸，必然是能摄魂夺魄的。

“司徒少安，你这油腔滑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从第一次见面起，你便这般说，现在还是这句话。”

原来这两个少年，正是京城中那些人要找的司徒少安和杨羽。

杨羽倒没有因为被赞“好看”而心情愉悦，只是在算账的间隙，偏头瞧见司徒少安一笑露出的两个浅浅的酒窝而缓和了心情。

“那是因为你真的好看，说实话怎么能算油腔滑调，”南方在这个月份，天气已然炎热，晚上也闷得人难受，司徒少安拿起桌上那把蒲扇，轻轻给杨羽扇了起来，“你还有多少帐要算，要不明天再算吧，当心熬坏了眼睛。”

杨羽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还以为你是在家当少爷呢？咱们现如今吃了上顿没下顿，熬坏眼睛也比饿死强。”

杨羽说话刻薄，司徒少安却毫不在意，反而愧疚道：“都是我没用，家里如今的收入多半是靠你帮这些家店铺算账挣得辛苦钱，我什么都不会，只能靠卖字贴补家用，说到底也没帮上你什么。”

杨羽闻言暂停下手里的活计，看坐在一旁的司徒少安表情如同没保护好主人的大狗，心下一暖，收了一贯刻薄的语气，安慰他说道：“我本就比你年长一岁，多做些是应该的，你跟着我也学过不少，以后慢慢帮我就是了，况且你的字那么漂亮，多少人练一辈子也未必有，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

杨羽难得这么对他说话，司徒少安马上由刚刚的难过转为兴奋，很想跟杨羽多说两句话，又怕杨羽嫌他聒噪，只好雀跃着去厨房给杨羽煮宵夜。

甜汤出锅的时候，杨羽刚好也做完了手里的事情，将账本一本本放好后，接过司徒少安递过来的碗，一勺勺喝起汤来。

“习习，你后悔吗？”司徒少安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杨羽神色不甚明朗地放下了汤碗： “我本就是无家可归之人，倒是你，本来前途无量的司徒少爷，为了我躲到这种地方来，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现在又突然这么问我，什么意思？你后悔了？”

“不是，你想到哪里去了，”司徒少安慌道，“我带你离开那一天，就对你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后悔的，我是怕你觉得跟着我委屈了，你是个有抱负的人，现在却没法施展。”

杨羽面色缓和了一些：“人各有命，况且我不觉得咱们会一辈子过苦日子。”

“不苦，有你在身边就不苦，”司徒少安特别喜欢看杨羽这副不服输的样子，他低头喝了两口汤，略带些不安地问道，“你说，杨筱筱会不会已经……已经死了？”

杨羽拿着勺子的手一抖，半晌没有回话，过了好一会，他才闷声道：“我怎么知道，我刚也说了，人各有命，没准死了更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