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颜之沈沁（六）

月光穿过扶疏的树木枝叶，近窗的枝条暗影投落在木质的雕花窗灵上面，伴随着阵阵夜风吹过但见窗上墨影纷纷。

床上的女童遭遇梦魇，紧皱眉头额角还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双手胡乱的抓紧被褥。

她的睫毛微颤，身体在剧烈颤抖着仿佛受到了极大惊吓，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什么，像是受到了巨大痛苦而发出的呻吟。

“不，不要……，不要碰我……走开。”

"啊！！"

突然一道惊叫声划破宁静的夜晚，惊得树梢的鸟儿扑棱一声飞起，在天空中盘旋了两圈之后才缓慢的落向远处的屋檐。

女童的眼睛猛然睁开，从床上坐了起来，瞳孔放大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胸口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

她呆滞了片刻才缓过神儿来，转眸看向窗外月色皎洁，清辉如水，映照在窗棂上映出了模糊的轮廓。

女童掀开被褥跌跌撞撞下了床，望着铜镜中的面孔渐渐幻化成鸢香的脸，“不，这不是我的脸！”

她头发凌乱不堪，眸中带有恐惧和迷茫，满腔的愤怒几欲将自己点燃，镜子砸在地碎裂成渣，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屋内响动声太大惊醒贴身婢女，心有担忧在外拍打房门，"小小姐，里面是发生何事，您没事吧？”

女童蹲下身子双手抱着头嘶哑叫喊，明明她已经重来一次，为什么前尘种种如同蚀骨之毒般涌现。

她想努力忘记黑暗和冰冷，却发觉越是逃避越是记忆深刻，仿佛每一个细节都印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婢女知道自己做不了主，于是就向主上禀报听从安排。

不知过去多久，房外再次传来脚步声，门外有人轻敲，"叩叩叩。"

女童抬起头对门外沉声喝斥，"滚！都滚开！我不需要任何人！"带着命令的口吻。

下一秒，房门突然被人用力踹开，只听到婢女短暂的惊呼声，“阿！”

紧接着对方急匆匆进入内室，看到女童蜷缩着双膝抱着膝盖蹲坐在地，连忙走近她身边伸手去拥抱安慰着。

女童看见来人面容的一瞬，脑子轰鸣了一下，恍若隔世，鼻尖泛酸眼眶里的泪珠再也止不住，顺着眼尾滑落在地，瞬间便被碎片的残渣吞噬掉。

她打落沈衍之的手，在自己最需要救助的时候，他没有来，现在又何必虚情假意对她怜悯、疼惜。

眼底充斥着仇视却格外明亮，怒吼发泄自己的怨恨，“滚啊！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沈衍之闻言心中一颤，心脏陡然漏跳了一拍，双手禁锢着女童的肩胛带着一丝希望询问，“你，是妹妹？”

女童冷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讥讽说道，“我担不起你的妹妹，你口中的妹妹早就死了！”

死在那年上元佳节，死在被囚禁的密室。

沈衍之看向女童的目光中透出悲凉和自责，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于是吩咐婢女退下。

女童看见沈衍之的表情不屑一顾，她推搡着少年让其离开，“这里只剩我们，沈衍之你还在装什么？”

沈衍之忽然朝女童逼近，随即将其紧紧抱住，他以为自己死了结果意外重回婴儿，等了十五年终于等到她。

“对不起！一切都怪我！”

“如果没有出府你不会遭遇这些，你若有怨恨尽管冲我来，不要折磨自己。”

女童挣扎不开，低头一口咬在沈衍之的肩膀，她的力气很大，几乎将沈衍之肩头的肉咬下来一块。

沈衍之疼得闷哼两声却并未阻止，反倒是用尽全身力量将怀中的女童搂的更紧，“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绝对不会！”

女童见状更加用力咬了他两下，直至感受口中弥漫着一股腥甜，血从伤口中溢出，流淌在两人相互纠缠的衣衫上。

她终于松口，平静的询问沈衍之，“你早就知道“沈沁”非我，那你为何没有追问我的下落？”

女童的话一字一句如针扎进沈衍之的心中，他垂眸望向女童的双眼，面露愧疚之色，声音低沉。

"当初试探性知晓她非你，我不止一次想杀了她追问你的下落，但只要一见她身体便不受控制。”

“我的意识分离，身体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我只能借着别人之手杀死她，却每次都会逃脱。”

沈沁明白了，她垂下眼帘遮掩住眼中的复杂情绪。

她和沈衍之就像提线木偶被操纵着，在一场戏台扮演着角色，拥有自己的意识也是一种痛苦，清醒着看着身边一切慢慢面目全非。

既然老天让他们重生，寓意事情定有转机，她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他们死！

剥夺他们最爱的一切，看他们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在痛苦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