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她爱他
即使孟宴臣心中有百般考量与不愿，联姻已成定局。
徐珺绯也在孟家长辈的催促下搬进了孟宴臣在市中心的独栋公寓。
孟宴臣“一层是客厅和餐厅，后面还有个庭院。”
孟宴臣“二层是书房和卧室，这一间是衣帽间，客房我也收拾出来了，你就住那里。”
孟宴臣“三层是阁楼，放杂物的。”
一边提着徐珺绯的行李，一边向她介绍着房子的布局，孟宴臣知道，父母这是想要他们在婚前培养感情，可明明，他们在谈生意，又为什么要谈感情呢？
徐珺绯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打量着一切，得出一个结论，这里，兴许不能称之为孟宴臣的家，而只是住所，极简的装修风格像极了商务酒店，除了必要的陈设没有其他任何有生活气息的物件，黑灰的色调显得沉闷而压抑。
就好像住在这里的孟宴臣也是这样。
不知何时她停下脚步，望着孟宴臣渐行渐远的背影，竟好像看到了那躯壳之下黯然的灵魂，看到了他的痛苦，看到了他的挣扎，看到他将自己拖进更深的深渊。
前所未有的酸楚感缠绕在她的心头，徐珺绯只觉得胸口堵得慌，眼前的水气也氤氲上来了。
走到房间门前，孟宴臣回头看她，遥遥的，他看见她眼底涌动着情绪，那含泪的目光直直撞进他的心里，叫他头晕目眩起来。
孟宴臣“怎么了？”
他不能准确的描述徐珺绯此刻的情绪，只是抬脚朝她走过去，每走近一步，他就看的更真切一些，直到走到她面前，才确定，那是心疼。
他不明白她哪里就对自己有了感情？他只知道，从没有人因为心疼他而落泪。
父亲母亲不会，他们只会对他提出严厉的要求、规范他全部的言行、对他抱有期许，然后这些全都变成落在他肩上的重压。
许沁更不会，她只会为了她自己和那个宋焰落泪，只会让他夹在中间，做她的保护伞和挡箭牌。
好像所有人都默认，他是一个不会痛不会累的人，理所当然不用顾及他的想法和感受。
孟宴臣“怎么了？”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轻柔得不像话。
徐珺绯“没什么，孟先生，我只是觉得有些闷。”
徐珺绯擦了擦眼角的濡湿，抬头扯出一抹笑，她想，孟宴臣这样的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而眼泪或许会让他感到难堪。
孟宴臣“那你先休息吧，晚一些我们再去老宅。”
孟宴臣只觉得心底酸软，徐珺绯不愧是徐家的大小姐，心思细腻、处事得体，明明自己在哭，却还要顾及他的感受。
他想她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而他，或许不该对她抱有偏见，哪怕，他们是联姻，做到相敬如宾也并不难。
回老宅的车上，孟宴臣一如往常般少言寡语，徐珺绯也安静的坐在副驾，并不打扰开车的人，她目光落在遮阳板里的那一张照片上——一对巧笑嫣然的男女。
从认识孟宴臣开始，她就很少看到他开心，他总是阴郁的、沉闷的，像暮秋的雨，可照片里，他却是开心的笑了，眼底是她没见过的光彩。
羡慕，也嫉妒。
能让他开心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遗憾，也悔恨。
为什么她没有早一点出现在他的身边。
可是这已经是她能交付给孟宴臣的最优解了，再早一些，是死局，再晚一些，便错过，她只能这样选。
孟宴臣注意到了她的沉默，循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一张照片，是成年后他和许沁仅有的一张合照，拍这张的时候，许沁已经爱上宋焰了吧。
可他呢？他看着照片中自己稍显青涩的面容，他早就泥潭深陷了。
徐珺绯“我想在这里也放一张我们的合照。”
她想加入一张属于他们的合照，而不将原本的照片换掉，这是对孟宴臣过往的肯定，也是对他隐晦感情的肯定。
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是错。
徐珺绯看向他，眼底闪烁着期翼的光，像沙漠中渴慕饮水的旅人，叫他无法拒绝她的请求。
孟宴臣“嗯，下次带你去拍。”
他必须得允许她进入自己的生活。
得了他的应允，徐珺绯展颜一笑，嗓音软软的，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徐珺绯“好呀。”
她不禁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手机。
来到老宅，徐珺绯挽着孟宴臣的手臂走进正厅，就看见孟怀瑾和付闻樱二人端坐在沙发上，面色沉郁，他们的对面则是许沁，她低垂着头，看似屈服，实则反抗，竟隐隐与他们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看到徐珺绯来了，二老面色一变，示意孟宴臣将人先带到楼上去。
许沁也抬起了头，她看到孟宴臣与徐珺绯相携的手，神色之中带着一丝责备与失望，好像在问，“哥哥，你怎么能背叛我”，那目光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直直扎进孟宴臣的心窝里。
熟悉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孟宴臣垂下眼眸，心中的情感不能扼制，可面上的行为却可以伪装，他不能再被陷下去了。
孟宴臣“我……先带徐小姐上去。”
许沁“哥……”
许沁嗫嚅了一下，她想他留下，起码，站在她面前，替她面对这一切。
可是，他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有多久，她没有看过孟宴臣的背影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让他等在原地。
徐珺绯“孟先生，你抓疼我了。”
直到走到楼梯转角，他们再也看不见楼下的情形，徐珺绯轻轻挣了挣被人紧紧攥着的手腕。
孟宴臣后知后觉的松开手，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骇然的红痕，他眸光闪了闪，有些愧疚。
孟宴臣“抱歉。”
徐珺绯“没关系的，我……”
楼下爆发了激烈是争吵。
许沁“你们根本不了解他，可我了解他！”
许沁“爸爸妈妈，我不想吃法餐厅，也不想住大房子，我只想有个家！”
养育了她二十多年的父母她不要了，房子和车子她也不要了，连同他的真心一起都被弃之如履，就为了宋焰。
他从不屑将自己和他人做比较，可却总是忍不住与宋焰比较，孟宴臣不明白，他哪里比不上宋焰？又或许是说，宋焰能给许沁的他孟宴臣难道就给不了吗？
孟宴臣眼底划过一抹痛苦之色，只觉得浑身冰冷，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爱恋与不甘、忍耐与自我，都随着握紧的拳头被捏得粉碎。
他想，兴许这就是他懦弱的代价。
突然，一双微凉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轻柔却有力，四周的声音变得不再真切，仿佛与他分割了空间，他只听见自己的脉搏在跳动。
那样蓬勃，不像是他会拥有的生命力。
楼道昏暗，视线穿过玻璃镜片，这一次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爱意。
她爱他。
可是为什么？
他有哪一点值得被爱呢。
徐珺绯的眼底盛着泪，仿佛破碎的月光，那样沉重的悲伤，可嘴角却噙着笑，带着无限的温柔的力量，如海浪一下下洗刷着岸边，也慰抚着他的心。
他想，爱人的眼睛是海洋。
“啪！”
全家福碎了。
“嘭！”
许沁离开了。
没有孟宴臣的周旋，许沁只会把事情弄得一团乱。
徐珺绯松开手，担忧的看着孟宴臣一眼，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也没有立场安慰他，只能陪他站在这儿，像躲在阴沟里的老鼠，窥视着一切。
孟宴臣“下去吧。”
孟宴臣率先打破了平静，他牵过她的手，朝楼下走去，也朝着光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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