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阳颤颤巍巍坐下的时候清楚看到洛烟冷漠的眼神，还有唇边的一抹冷笑。
苏辰阳感觉自己死定了。
桑芷咬着下唇，抬头直直看着自己父亲，“您什么意思？”
“我要跟自己女儿谈一些私事，有什么问题吗？”桑政脸色并不明朗，眼里有许多情绪。
“妈妈？”桑芷看向杨歆婉，得到她点头确认的信息后兀自笑了，声音清脆，如小珠落玉盘，“原来是知道了，终于知道了。”
桑政看她一副轻松模样，压了许久的火气顿时上来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错？”
“我哪儿错了？”桑芷没察觉自己眼眶湿了，声音还带着抖，“我不喜欢您给我安排的人就是错是吗？”
“不听父母的话，不尊重自己的长辈，这是不孝！喜欢自己不该喜欢的人，这是不伦！不顾及父母的颜面做出有辱家风的事，这是不孝不伦！”
桑芷租下的客厅不大，在容纳许多人后整个空间陡然被填满，每个人说话叹气都清晰可闻，充斥着彼此的耳膜，让人深深感觉不适。
“是，我就是不孝不伦，因为我父母没有教过我，所以我什么都不懂，就是您看到这幅恶心样子可以吧？”桑芷看着自己父亲怒火中烧的样子，想要好好解释请他原谅的情绪在他说出那些伤人字眼后消失殆尽，说出些违心的、尽是破罐破摔的话来，也不在乎这些话是否戳伤父母也戳伤自己。
“你到现在还在指责父母？你是觉得都是我们的错？！！！”桑政震怒，把桑芷的茶几拍得震天响，一旁的苏辰阳早就被吓坏了，直瞪着眼一句话都不敢说，缩在沙发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说的是事实！！！”桑芷落下泪来，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父母，“我最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在我身边吗？这些年你们有时间好好管过我吗？你们秘书见你们的时间都比我多！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一直陪着我的人？！”
这几日的奔波、受的惊吓、受的委屈、跟家里的不愉快满满充斥着桑芷的敏感神经，她感觉自己哭得有些脱力，站久了全身都在发抖，瘦弱身形颤颤巍巍，似风雨中的幼树无力顶住这个世界的压力，将要倾覆。
“桑桑，别哭，你爸爸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暂时接受不了。”杨歆婉看桑芷一落泪就心疼不已，上前把自己女儿搂进怀里，略带指责的看着桑政，也不顾还有外人在场，“你听听你都在胡说什么？他们又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就不能喜欢了？我来的一路跟你说的你都忘了？好好说话这么难吗？你有几个女儿让你骂啊？”
桑政脸色几变，怒气、烦躁、纠结、郁闷在他眼里反复，最终他什么也没说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苏辰阳看着这个局势，动作快过脑子，起身就跟着桑政往外走，桑政脚步迈得又大又快，他小跑几步才跟上。
“桑、桑伯父……”
桑政回头，怒气还没消下去，表情并不好看，若是在桑氏，底下的人肯定避之不及，哪还能往上撞。
“你在这里干什么的？”
苏辰阳惊呆了，“刚刚刚刚才是您叫我留下来的。”
“我知道！我问你跑到我家桑芷住处干什么？！！！”
“我、我跟洛烟一块儿来的，我们来看看桑芷，昨晚那事儿……担心她……担心她不开心……”苏辰阳一从小被宠到大的少爷，哪被人这么质问过，而且对方刚才还说他们是一家人，这转头就变脸，真是让人猝不及防啊！
“以后没事别往这里来！”桑政丢下这句话又开始往前走，脚步还是又急又快，好像在跟自己较劲儿。
“桑伯父，烦请您等一下，我还有话想跟你说。”苏辰阳虽然被凶了，但还是追了上去，硬是在桑政进入电梯之前拦住他。
苏公子从小到大没有怕过任何人，在面对桑政的时候莫名有些发怵，却还是极为镇定地，“我这么说可能不礼貌，但是还想请您认真再考虑一下，我跟桑芷的婚事。桑芷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其实很在意你们的想法，她很需要你们的支持。她也很……”
苏辰阳顿了一下，目光坚定，“很喜欢易珣，我觉得她跟易珣在一起很开心，这样的开心我可能给不了她。我相信要不是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肯定想亲口告诉您她的想法。”
苏辰阳后退一步向桑政鞠了个躬，“打扰您了。”说完转身折回桑芷的公寓。
桑政站在原地，情绪复杂，看到苏辰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想起什么来。
“臭小子我不是说过不准往这里来吗？！！！”
“叮~”电梯到了，走廊空无人声，只有电梯上上下下的声音异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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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芷坐在沙发上，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她觉得这辈子受的委屈都没有今天加起来多。不管是沈曼妮的陷害、对沈蔓菲的介意，还是越冬的攻击……桑芷都可以当做身外之物，把情绪并不轻松地消化掉。
但是来自于自己父亲的几句话，轻松将她的情绪推入谷底，对她尚未从那夜的匕首里恢复的情绪，无疑又是一个重击。
杨歆婉心疼坏了，但跟女儿相处的时间着实太少，连怎么安慰自己女儿都无从下手。
“桑桑。”
桑芷泪眼朦胧中听到易珣的声音，感觉到他好像站在自己身旁，她能到那熟悉的气味。本是无声无息地流泪，一瞬间残存的理智全线崩塌，呜咽着抱住了那个高大、坚实，只一个模糊的身影就让她安心的身.躯。
洛烟跟着苏辰阳站在客厅入口，脚步顿在那里，洛烟咬着唇边的软肉，有一些情绪凝在她的鼻息之间，她看着失声痛哭的桑芷和少见的表情有些脆弱的易珣，满心都是酸楚。
苏辰阳看着洛烟欲言又止，随即叹了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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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这么多吃不完吧？”
桑芷公寓的客厅窗户大开，白色窗纱被风吹得四起，窗外是大雨将至的感觉，整个天空满是涂抹得很好的深灰，云彩压得极低，从高层看出去是整个被灰色笼罩的城市，只有少许光亮洒下，却没法留住怕雨的人。
“我不知道她想吃什么，就都点一些，吃不完扔就是了，怕什么。”
苏辰阳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向来不浪费的洛烟嘴里说出来的，可她神色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还有几分赌气在里面。
桑芷在易珣怀里哭到睡着，杨歆婉等她睡下了才离开，走的时候单独跟易珣谈了会儿。洛烟并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是想到中午那会儿桑芷爸爸说的“我们家的私事”，就气不打一处来。
聪明如洛烟，怎么会不知道这话的意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自己小叔沉默背后压抑的情绪。小叔有多在乎桑家洛烟是知道的，可是今天之前还将他当做一家人，从不对他有顾忌有隐瞒的桑政，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来，等于狠狠刺了易珣一刀。
若不是顾忌对方是桑芷的亲生父亲，洛烟根本不会忍气吞声地回避，一定会正面刚到底。
护短的洛烟此时，比两个当事人还生气。
“你就别生气了，换做你女儿跟你兄弟搞在一起了，你不生气？”苏辰阳说完接收到洛烟冰冷的目光，才后知后觉地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要是我女儿跟你搞在一起，我就阉.了你，”洛烟切下一块披萨，干净的手指握着刀柄，动作不紧不慢，她说话的时候漫不经心轻描淡写地，“再把你送去泰国。”
苏辰阳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他，惊呆了，惹不起，但是躲得起，默默坐远了一点，毕竟洛烟手里拿着刀。
“你你你你你，双重标准！！！”
“对，我就是！有意见吗？”洛烟依旧轻描淡写地，握着刀柄轻轻松松把披萨分好，抬眼看着苏辰阳还带着笑，“你再敢用搞字形容他们，试试看！”
苏辰阳觉得自己再退就出客厅了。
桑芷这个时候从洗手间出来，及时地救了苏辰阳，她简单冲了个澡，只一个月就长长不少头发湿湿的搭在肩膀上，还有小水珠摇摇欲坠。
洛烟瞬间收起快要把苏辰阳吓死的表情，柔柔地笑着看着桑芷，“快来，趁热吃披萨。”
苏辰阳看着变脸的洛烟，好郁闷，我做错了什么？
桑芷扫视一眼满茶几的食物，好像不太满意，认真看着洛烟道，“我们喝酒吧。”
别说桑芷和洛烟，就是苏辰阳也不是会喝酒的主，三个人点了红酒，才几杯下去就不行了，在沙发周围东倒西歪的。
桑芷情绪不佳，喝得很快，酒劲儿立马上来了，又开始大滴大滴掉眼泪，“我爸爸太坏了！！！”
“对！太坏了！！！”洛烟竟然也吼了一嗓子。
残存一丝理智的苏辰阳看着两人满是懵逼，这我是跟着吐槽呢？还是劝劝？
“居然嫌弃我小叔！我小叔那么好！多好！哼！”洛烟抱着酒瓶子像个小孩子一样骂骂咧咧地吐槽，她这幅模样倒是多了几分烟火气，让人更愿意靠近。
苏辰阳听不得她们夸易珣，忍不住大着舌头冷言，“桑、桑伯父说不定就是看不上易珣呢，审美这种东西毕竟是有差异的……”
话还没说完，被已经迷糊力气却很大的洛烟直接推到地上去，“敢说我小叔，活腻了。”
苏辰阳觉得，我此生能见到洛烟这个样子，活腻了也值得。
洛烟看着一直流泪的桑芷，扯了几张纸巾按在桑芷脸上，力气太大把桑芷推得歪歪扭扭的，却还能清楚地问出问题，“刚才……你妈妈……走之前跟我小叔……说……了什么？”
“对哦。”桑芷喝完酒的脸蛋红红的，像熟透的苹果，半干的头发变得蓬蓬的，衬得脸越发小了，“不知道哎，说什么了？”
洛烟生气道，“如果你妈妈也嫌弃我小叔，我就不准我小叔嫁给你了！我给他找更好的！”
桑芷原本趴在沙发上，眼睛耷拉着快要睡着了，闻言瞬间坐直，歪着头委屈地看着洛烟，“烟烟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我才是你亲亲的小婶婶啊！”
苏辰阳看着这两人哭笑不得，正考虑要不然给酒里兑点饮料，突然看到桑芷拿着手机一通按，惊了，“你要干啥？”
“我打电话给易珣问问他我妈跟他说什么了？”这话说得太溜了，一点都不像喝醉的。
苏辰阳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到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的洛烟突然直起身子就去拿桑芷的手机，速度快得像只猫，可惜没抢到，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苏辰阳和洛烟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桑芷手里的手机，只听到桑芷甜甜的声音响起，
“老公~你怎么还不回家？你是出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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