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之一世安（116）

穗禾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随后心中就涌起一股火来。

“皇上！”穗禾这下连“父皇”这个称呼都懒得喊了，她愤怒地看着眼前这个君王，一字一顿道，“萧瑟是您的儿子，亲生儿子。”

“可孤先是这北离的君，再是他萧楚河的父。孤总要为这北离的百姓考虑。”

“所以事实上，您不仅希望我消失，也希望萧瑟以那种方式消失，是吗？”

穗禾冷眼看着明德帝，世人都道他最爱的孩子是萧瑟，可事实上天家无情用在这个男人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什么宠爱都是假的，和他的江山、他的皇位相比，一个儿子又能算得了什么。

“您知道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吗？破碎虚空谈何容易？萧瑟虽有天赋，可还没有到逆天的程度。何况那虚无缥缈的机缘究竟是否存在，还是一个疑问。”

穗禾闭了闭眼，猛地睁开，沉声道：“您是不是已经决定了？”

明德帝久久看着她。

“明明有其它的路，您非要选择这样一条。”

此时，穗禾突然有些后悔看在萧瑟的份上，为明德帝调养身体了。

人性的欲望是止不住的，可笑她明知这个道理，却还是走错了一步。

但事到如今，穗禾也知道如果明德帝一旦下定的决心，作为皇子的萧瑟有很大可能是无法反抗和拒绝的，所以——

“我有个条件。”

“你想怎样？”

穗禾抬眸对上明德帝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要您现在就传位萧瑟。”

“不可能！”

明德帝原本因穗禾妥协而扬起的笑容陡然淡了下来。

“破镜飞升有三，一为势，二为运，三为缘。可萧瑟如今说破天也只有其中之一，或许有二，但一定不会三者兼之。”

“您应当想借其势定北离至高无上的地位，解如今围困之危，而不是想平白弄死一个儿子吧！”穗禾越说越肆意，“反正也就这几天，等我们走了，这位置还不是由您决定。”

明德帝摇摇头，叹道：“皇位岂可儿戏！”

“您都为了钦天监一句虚无缥缈的话，将一个儿子的性命视为儿戏了，我这点算什么？何况我这也是事出有因，毕竟能得人皇气运的，总能得天庇佑一二，这也是为萧瑟，为您，为这北离着想不是？”穗禾嘲讽道。

明德帝放在案桌上的手渐渐收紧，脸色更是沉得难看。

其实不管是穗禾，还是他，心里都很清楚，如今的萧瑟和四年前的琅琊王，其实很像。

如果说琅琊王是功高震主的忌惮，那么萧瑟就是众望所归的忌惮。

尤其在萧瑟被传天命所归时，即便他是他的儿子，可有个做千古一帝的儿子，哪有自己做千古一帝、名垂青史的诱惑大呢。

本来这一切他并不急着将目的这么早显露出来，但局势逼人，让他不得不如此。

明德帝叹了一口气，久久地看着眼前为萧瑟争权的穗禾，忽而笑开。

女儿家啊，到底不能有机会见识太多，否则便如眼前这位一样。

“你其实和孤很像，又或者说你与孤本就是同一类人。”

明德帝笑了笑，话锋突然一转。

“孤幼时母亲就死了，她身前就不得宠，死后就更没有人记挂她，所以也就没有人记着孤，孤虽为皇子，却没有得到多少宠爱，那时就连颇有些势力的内监也敢欺负孤。”

“孤的胞弟琅琊王六岁时染了重风寒，因为不得宠，所以便是太医也并不尽心医治，只匆匆看了几眼，便下了治不好的结局，就要离开，是孤拔出了母亲留下的长剑拦在了门口，威胁他如果从这里走出去，便要一剑杀了他。”

回忆起往事，明德帝脸上难得多了几分唏嘘的真诚。

穗禾蹙了蹙眉，她不明白为什么明德帝会突然说起这件事。

但刚要开口询问，就被明德帝打断。

“那位太医一开始并不相信孤的话，所以真的往前走了一步，他迈出了右脚，孤就一剑刺破了他的右脚。也是从那一天起，孤就发誓绝不要做那无人问津的皇子，绝不要被人压在脚下，孤要登上天启的底端，让所有人都不敢低头看孤。”

明德帝说着，摊开掌心，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眸底明明灭灭，许久才抬起头，看向穗禾，“你与孤很像，我们都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

与其说他们喜欢权力，不如说是害怕自己生死掌控在别人手中，只有站在权力的最高峰才可以追求生存在世的权力。

“所以，这皇位，究竟是你为萧瑟所求，还是为你自己所求？”

穗禾心中当即一凛。

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不可能！

穗禾很快否认了心中的猜想。

定了定神，穗禾抬眸对上明德帝的目光，笑道：“父皇此言从何说起？穗禾不明白。”

明德帝摇头道：“不，你明白。因为孤在你的眼中同样看到了对权力的渴望和追求。”

说完，他又是一叹，“倘若永安王如你一般，孤恐怕早就坐不得现在这个位置了，但……”

明德帝摇摇头。

穗禾看懂了他眼底的惋惜和庆幸之意。

“倘若孤不久于人世，他能如你一般，孤愿意把这个位置给他。然而他虽有运势，却独独缺了一份野心，而孤也正好还有时间。所以那条路已是孤为他选的最好的一条路了。”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补6.11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