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华胥引：君拂（37）

“曦臣果然那个心怀仁慈的泽芜君。”魏无羡离开后，叶蓁与蓝曦臣在桌边坐下，叶蓁一边为蓝曦臣斟茶，一边说道。

蓝曦臣用茶盖轻轻刮过茶盏，轻吹一气，抿了一口茶才放下说道：“他现在不是金光瑶。”

做错事的终究不是他。

叶蓁看出了他眼底未尽之意，“没做错事，不代表着他不会做，只是没有机会做，也没有来得及做罢了。”

她停顿了下，“他的腿受伤很重，但是并不致死。曦臣还是保全了他的性命。只是他曾经的身份……恐怕接下来并不容易。”

蓝曦臣沉默很久，才喃喃道：“生死有命，我与他这次并无交情，直接取他命，我不愿，可若一直帮他护他，我又总觉得对不起忘机和叔父他们。就这样吧，以他的智谋，若是能杀出一条路来，我不会阻挡，总归他的腿废了，又无功劳，再无回金家的可能，没有了金家的踏板，没有了三尊结义，他这辈子若要登顶，难了。而若是不能……”

蓝曦臣垂敛下眼眸，叶蓁望着他，“明日赤锋尊会在不夜天上正式设宴，不同于今日宴会的潦草，明日晚宴更加正式，所有世家都会来，金光善亦是。我想在金光善来之前，见一见孟瑶。”

蓝曦臣不解看向她，“你不是一直对他有偏见，缘何要去见他？”

叶蓁摇头，“不是偏见，是事实。不过并非于其出身，而是对他所行之事难以赞同。”

蓝曦臣没有回她，定定地看了叶蓁良久，才浅浅一笑：“好！”

……

仍是微凉的雨夜，叶蓁撑着一把纸伞，背着七弦琴来到了温氏之人被暂时看管的地方，孟瑶就被关押在此处。

只是有蓝曦臣的暗中吩咐，孟瑶没有与其他人一起，得了单独的一个关押房间。

“你终于来了。”

隔着特制的铁围栏，听到脚步声的孟瑶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一脸漫不经心的说道，丝毫没有半点被囚的犯人的慌乱。

临危不乱，谈笑风生的模样，半点不见身处囚牢的狼狈，倒是让叶蓁高看了一眼。

“孟公子知道我要来？”

孟瑶没有回答，只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叶蓁，直到对方不适蹙眉，才轻叹了一声。

“你在叹息什么？”叶蓁有些好奇问道。

孟瑶嘴角扬起两个深深的酒窝，“我叹异数，与我也没什么区别。”

叶蓁眉间更紧了，却见孟瑶笑意慢慢收敛，看着狭小的窗口，长叹：“世道终究不公啊！”

“如果不是最后一刻才恢复记忆，我一定会事先杀了你。”孟瑶漫不经心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整理了下帽冠，才重新看向叶蓁，“早闻君拂姑娘有一手织梦的本领，可以梦境知过去和内心。君拂姑娘趁夜悄悄前来，必然是想从瑶这里得到什么。”

“你想说什么？”叶蓁问道。

孟瑶笑了笑，“我想与君拂姑娘做一个交易。”

叶蓁闻言，眉间一松，“真巧，我也想与孟公子做一个交易。”

孟瑶：“哦？”

叶蓁从背后取下七弦琴，席地坐下，“我可以给你造一个梦，一个满足你所有愿望的梦境。”

孟瑶弯了眼角，“那瑶需要付出什么呢？”

叶蓁低头拨弄了下琴弦，忽而抬头一笑，看着孟瑶的眼睛说道：“把你尘世的性命送给我做报酬，如何？”

话音刚落，叶蓁便感觉到孟瑶锋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她丝毫不乱，继续道：“虽然曦臣觉得以孟公子的智谋，活下去并不是没有希望。可我却有不同的看法。没有功劳，又被打上温氏余孽痕迹的你，对于本就在射日之征中功劳不多的金氏，恐怕是比谁都想置孟公子于死地。孟公子的一生，我听说过，坎坷、令人心酸，我可以赠孟公子一场美梦。”

孟瑶突兀笑了，他想起在温氏时就听说过的关于眼前这个人和蓝曦臣之间的关系，再想起蓝曦臣的为人，轻讽道：“君拂姑娘此行的目的不知那位可知道？”

“一场美梦，换瑶的性命？”孟瑶嗤笑，“君拂姑娘觉得瑶会做这个亏本的买卖？”

叶蓁笑而不答，说起了另一件事，“是曦臣送我来的，我想他并没有特别想保孟公子的决心，否则也不会同意我来。毕竟以他的聪慧，不可能猜不到我想做什么，可惜他终究不是孟公子的那位交情深厚的泽芜君。”

“他下不了的手，做不了的决定，我来替他做便是。何况交易都是你情我愿，外人也不能说什么，不是吗？”

叶蓁顿了顿，复笑道：“不过见到你之后，我倒是改变主意了。刚刚与你说的是我来之前想和孟公子做的交易，既然孟公子不满意，我们可以换一个交易。”

孟瑶眯了眯眼睛，仿佛在审视叶蓁所言真假，良久，才说道：“我不稀罕什么梦境。如果君拂姑娘真的知道了关于我的什么，就该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叶蓁道：“好好活着。”

“不错。”孟瑶颔首，“我要君拂姑娘在金氏和其它世家向我下手时，全力保住我。”

叶蓁摇摇头，“我只是一介孤女，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况且……”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我不能拿曦臣和蓝氏冒险。”

“君拂姑娘没有，不代表站在君拂姑娘身后的泽芜君和蓝夫人没有。”孟瑶抿唇一笑，“何况这事并不难。只需要在世家瓜分温氏余孽处置权时，将瑶分于蓝家处置即可，至于……”

孟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断腿和丹田处的伤口，讽刺一笑，“瑶现在不过是一个废人了，还怕瑶再对他不利吗？当然，作为报答，君拂姑娘想知道什么，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蓁沉默了一会，凝眸看向孟瑶，“你为什么不和曦臣直接说此事，反而要与我交易？”

“有君拂姑娘在，你觉得他还会信我，还会见我么？”孟瑶不由想起前世朔月捅进自己身体的那一瞬，那双失望的眼睛。

“原来你以为是我么？”叶蓁终于明白了过来，“孟公子错了，不是我，是曦臣。”

一瞬间，孟瑶猛地睁大了眼睛，握着牢房栏杆的手青筋蹦出，“你是说……不！”他痛苦嘶吼，眼尾泛红，看向叶蓁的眼睛仿佛要吃了她一般，形状疯癫至极。

“是真的，云深不知处听学那段时间，曦臣做了一个梦。”

“可拜学礼那天，他并没有什么不同！”

叶蓁摇头，“那是因为是在宋凝有孕后，才有的梦。”她看向他，“我不知为什么临到最后，你也有了特殊的记忆。”

天地间变数和反常越多，说明即将有更大的灾祸在孕育。

叶蓁心中突然有些不安起来。

只是见孟瑶还有些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她便知道今天谈不成了，她轻叹一声，没有再理会，径直离开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