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华胥引：君拂（22）

昏暗狭小的空间里，声音渐渐都静了下来。

奔波了一天，又与玄武兽僵持了两场，叶蓁早已精疲力尽。

和蓝曦臣退回石壁转角坐着的她，不片晌，便微眯着眼，打盹了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

身体慢慢侧倒，火把微弱的光芒下，终于，两道影子，靠到了一起。

肩膀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很快就让觉浅的蓝曦臣睁开了眼。

侧目看去，正见叶蓁靠在他的肩上睡得正沉。

因为化为男装，所以此次来岐山，叶蓁并没有带她标志性的面具。

因此，从蓝曦臣的角度往下看，很容易就能发现她眼下的青色。

他抬了抬手，又犹豫地放下。

想要说这般睡着，醒来容易落枕，可又不忍叫醒她。

想要为她重新调整姿势，却又怕唐突了她。

一时间，蓝曦臣难的憋红了一张俊脸。

“君拂……”

他轻轻低唤了一声，然而也只让肩膀上的女孩换了一个角度，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肩，继续沉沉睡去。

随着她的动作，少女特有的体香，因为近在咫尺的距离，而直直地冲击着蓝曦臣的嗅觉。

他喉结滚动，眸色渐深。

从小到大，除了年幼时还在的母亲，蓝曦臣从未与其他女子有过这般亲密的接触。

他想，哪怕是外头那只屠戮玄武，也没有现在的她这般让他棘手。

狭小的石壁空间里，除了火把和枯树枝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当下静得可怕，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两人。

蓝曦臣僵硬着身体，慢慢往背后的石壁上靠去。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头倚靠在他肩膀的叶蓁身子顺势一歪，整个人一半落到了他的怀里，而后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极其自然地在他的怀里找到了一个最舒适的角度，沉沉睡去。

蓝曦臣：“……”

深呼吸一口吐出，蓝曦臣仰头闭上眼睛。

没来由的，连日来忙碌焦躁的心在这一刻被抚平，往日一幕幕不断从他的眼前浮现滑过。

有他们在云深不知处时共同舞剑的，有他们在潭州石室里相处的，有他们一同游历劝说仙门百家的，有他们在不净世那个夜晚交心相谈和琴箫合璧的，更有他们背对而立，默契击退玄武兽的……

最后画面停留在了她对他说“蓝曦臣，你也是一个人，所以你也可以累，可以委屈，可以不用那么十全十美。”那一幕。

想到这里，蓝曦臣突然无声笑了出来。

“真的是……”他轻喃道，睁开眼，再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儿，一时百般滋味在心头。

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将怀里的人儿拢了拢，为她调整好更舒适的怀抱，重新闭上眼，只那微扬的嘴角彰显着他此刻的好心情。

风雨兼程，冷暖与共，情愫就这样，在这一刻，如蔷薇花一样疯狂生长，又如爬墙虎一样紧紧把蓝曦臣的心窝包裹着。

也许，一切早已有迹可循。

不知过了多久，火把和枯树枝早已成为一堆灰烬。

叶蓁醒来的时候，蓝曦臣还睡着。

所以当她看到自己和蓝曦臣依偎在一起的姿势时，心中也惊了一跳，当即就装作若无其事地退开身，而后有些心虚地瞄了眼蓝曦臣，见他并未被自己的动作惊醒，这才大松了一口气，不过耳朵还有点微微泛红。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她起身的那一瞬，蓝曦臣另一侧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等到叶蓁轻手轻脚出去，捡了更多的枯树枝回来，从储物袋中取出干粮烤好，才轻轻将蓝曦臣推醒。

看着蓝曦臣边吃边暗暗揉着手臂的动作，叶蓁纠结极了。

奈何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有把想要说的对不起说出来。

最后还是蓝曦臣留意到这一幕，嘴角扬了扬，很快又收敛起来，一本正经问道：“君拂想说什么？”

“嗯？”叶蓁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蓝曦臣如玉脸庞有些发愣。

“我看君拂欲言又止的，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说出来，也许曦臣也能帮忙想想办法。”

蓝曦臣说完，便见叶蓁慌乱地移开目光。

“没，没什么。”叶蓁结结巴巴说道。

蓝曦臣也不逼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火热的视线快要将叶蓁整个人烧透，终于，叶蓁扛不住的转过头来，面带愧疚道：“对不起。”

“嗯？”蓝曦臣声音带着扬起的小尾巴，笑看着她。

叶蓁指了指他的手臂，解释道：“都是我睡姿影响了泽芜君，对不起，不过！不过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唐突泽芜君的。”叶蓁郑重强调了一遍。

蓝曦臣仿若恍然大悟，笑了笑，“君拂不必愧疚，既是无心，那就不用放在心上。”

“可你的手臂真的没事吗？”叶蓁有些担忧道。

蓝曦臣浅浅一笑，突然反问：“若是有事，君拂要负责吗？”

“啊？”叶蓁张大了嘴巴，一脸呆滞。

负责？负什么责？为什么要负责？

蓝曦臣垂敛下眼眸，“抱歉，是曦臣失言了。”到底不能逼得太急。

他转移话题道：“等拿到玄武兽体内的阴铁，君拂就有三块阴铁了，可有想明白清徽道长说的问题如何解决？”

叶蓁顺着他的话想了下去，一双好看的烟眉似蹙非蹙，似卷非卷。

“泽芜君可有指教？”她抬眸看向蓝曦臣，后者笑着摇摇头，说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有一点猜测罢了。”

“说说看。”叶蓁单手撑着膝盖，托着下巴，目光懒懒地看着蓝曦臣，等着他的答案。

蓝曦臣斟酌了片刻，说道：“我记得君拂你曾经说过，人界之外还有神仙鬼妖魔五道，神道与仙道属于天之一道，鬼道属于地之一道，人间单独成人之一道。”

叶蓁点点头，“不错。”

蓝曦臣笑了笑，继续说道：“千年前，人间因为修士争斗生灵涂炭，怨气丛生。天帝为避免再次出现邪剑仙这样的六界之外的邪恶生物，祸乱影响神界，便下令关闭了天道与人道之间的升天梯，自此再无人得道成仙，这天与地之间的灵气也没有新的补充，反而这怨气不断暴涨，打破了天地之间的灵气与怨气平衡，长此以往下去，怕是邪祟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而人类却此消彼长，最终走向那位清徽道长所说的结局。”

蓝曦臣越说，神色越凝重，“所以要想解决阻断的天人之道，恢复人间灵气，最关键的就是要解决因人为破坏天地初始自然规律而产生的怨气，恢复其中的平衡，人间修士才有可能修炼成仙，继而才有机会，以人间修士的立场说服天帝重开天人通道。”

听到这里，叶蓁叹了一口气，“其实有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

蓝曦臣不解看向她，“愿闻其详。”

“千年前未尝没有其他修士飞升成仙，比如那位长卿道长。可为什么在天帝下令阻断天人之道时，那些从人间升上去的修士没有劝说过天帝？又或者……他们劝过，但失败了。”

“这……确实也是一个问题。”

蓝曦臣凝眸沉思，叶蓁轻抿着唇，眼底一丝挣扎一闪而过。

其实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