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华胥引：君拂（17）

仙者，当以惠泽苍生为己任，而不应以害人为乐。

但从叶蓁来到这个世界，一路走来，真正以苍生为重的寥寥无几，更多的都是为一己之私打算。

便是蓝氏这样的人家，他们做事考虑的首要也只是一家一族之发展，而非天下百姓之发展。

名为修仙世家，实则与王权诸侯无异。

他们比之王权诸侯还不足的是，诸侯尚且会为了自己的统治而收拢民心，善待百姓。

而他们许是高高在上久了，民心于某些世家而言，简直就是个笑话。

也难怪这里怨气丛生，天地人三道断绝，被消灭的邪剑仙，他的心脏都能借着日渐增长的怨气而重新现世。

这何尝不是这里的“仙人”自己造就的。

话重新说回来，“如果泽芜君想要说服仙门百家共同伐温，要么只能等，等下一个倒霉蛋的出现，如果这个倒霉蛋足够的倒霉，那么这势就能起来，否则就只能收拢民心。”

“‘温逼民反’，拥有比修仙者数量还要庞大的普通百姓的支持，联合他们给温氏制造麻烦。只是可惜了这第二条路，比第一条更难走。”

“因为他们数量虽然庞大，可以凡人之身对上修仙力量，无异于以卵击石。”蓝曦臣接着叶蓁的话说道。

叶蓁浅浅一笑，“不错。”

蓝曦臣苦笑，“所以即便我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发生，甚至必要时我还推它一把。除了蓝氏，我谁也保不了。可便是蓝氏，我也不能保它完全不受损。”

叶蓁笑着为他又斟了一杯茶，劝道：“我们每个人都有人力所不能及的地方。说到底，泽芜君你也只是一个人，一个普普通通，只是稍微有点特殊力量的凡人，你改变不了别人，别人也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时时把那些包袱背在你自己的身上。”

蓝曦臣闻此，不禁笑了，“君拂姑娘刚刚还怨怪我们这些‘仙人’，怎么转头又说我只是个‘凡人’了？”

“站在大梵山那一片的百姓角度，在面临绝境、无可奈何的时候，我希望我想象中的仙人能够及时出现，就像一束光照亮我的黑暗。可是他们不仅没有，甚至连我的黑暗也是他们给予的，所以我讨厌他们，讨厌那些高高在上、不把我们的命当人命看待的‘仙人’。”

“但如果站在朋友的角度，我又希望我的朋友，蓝曦臣，他能放下包袱，活得快乐，活得轻松些，作为一个人而存在，而非被人当成高高挂起、不容有污的神灵存在。在累的时候，他也会委屈，在不能十全十美的时候，也能被人理解。”

叶蓁极其自然又水到渠成的说出曾经觉得不合适说的话，这话让蓝曦臣不由微微松怔。

“还是说泽芜君觉得我不配做你的朋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没话说了。”

少女说话间陡然的贴近，鼻间隐隐传入的少女馨香，让蓝曦臣隐约心生几丝古怪。

他不适地往后仰了仰头，“怎么会？在曦臣心里，君拂姑娘自然也算是曦臣的朋友。”

他抿唇一笑，心中豁然开朗。

没有人会不喜欢别人对自己双标的偏爱，也没有人会不欣喜旁人对自己的不同。

就像叶蓁说的那样，蓝曦臣也是人。是人，就会有人的私欲和私心。

叶蓁紧跟着也笑了起来，她水袖一挥，七弦琴出现在石桌上。

原本断了的弦在她重新回到云深不知处时就已经被修好。

她随手拨弄了几根琴弦，而后抬头看向蓝曦臣笑道：“如今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这样的日子恐怕不多了。泽芜君与其想着怎么烦自己，不如想着如何放松和享受这最后的宁静。”

说话间，悠扬的琴声从她的指尖倾泻出来。

琴音如人，悠淡如菊。

蓝曦臣听着没多久，也取出自己的裂冰，和音而上。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这二十四桥明月夜，果然得‘玉人’吹箫和之，才更添意境。”叶蓁一曲毕，看向蓝曦臣调侃道。

玉人･蓝曦臣不自在的撇开脸，石桌下握着裂冰的手指微微蜷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