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奇妙：双渡（21）

那场订婚宴会过后，陆念萍再也没有回过陆家，反而一直跟着江东方，蜗居在江家租的深巷小院子里。

事后想想，陆念萍自己也不知道那天她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将那些说出来。

也许是大事已了后的尽情放纵，又或许是她始终对陆振华有着一股怨恨，所以她想反正这场宴会让陆家丢人丢得差不多了，也不差她一个……

不过到底是什么原因，陆念萍都没有再去细究。

这些日子，陆家的人都来找过她。陆振华来过，陆尔豪来过，就连陆如萍陆依萍陆梦萍她们都来找过她，可是想想也知道他们要和她说什么，所以她谁也没见。

在这段荒唐之事中，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结果上的好事的话，那大概就是陆如萍和陆依萍并未如陆念萍所知的那样，一个跳海，一个离家出走。

有她的事在前，她们两人隔着何书桓和订婚宴那天的事，竟然也能和好如初，亲密无间。

这也是陆念萍从来没有想过的，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明明爱的那么深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手呢。

半个月后，陆振华派去东北调查的人回来了，带回了东北七房所有人的资料。那些资料远比她亲口诉说的还要详细，也许正是那些黑暗的痛苦远远超过了陆依萍他们三人之间爱情纠葛的痛苦，所以她们才会摒弃前嫌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所以你要离开了吗？”

陆念萍没有想到自己趁夜离开的时候，会正好撞上江东方。

她抿了抿唇，“嗯”了一声，然后就一直沉默了下去，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久，江东方打破了沉默，他轻叹一声，带着几分怅然若失，问道：“想好去哪里了吗？”

陆念萍摇摇头。

“那为什么不能留下？”江东方走近了几步，俯下身，“不能留下吗？”

陆念萍抬起头，看向他，心尖一颤，她很快又垂下眼眸。

“如果不是为了替若婷拿回她的东西，完成她的遗愿，我不会想来到上海来。”就像她之前考虑过的，既然六年前已经断了，那就断的干干净净好了，反正从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后，她就从未对某些人有过期待。

“现在我要拿的东西，都已经拿到了，该处理的事情，也已经处理完了。”陆念萍笑了笑，转身看向她待了半个月的院子，“再说我在你这里打扰的也够久了，且不说总不能一直让伯父伯母为了我不回家住，再一个我若是一直住下去，对你影响也不好。”

陆念萍转过头来，借着从屋子里透出来的微弱灯光，仔细端详着江东方的脸，如果说上海之行对于她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那大抵就是认识了江东方。

陆念萍垂眸一笑，陆家订婚宴后的这段时间，江东方的体贴照顾，让她终于察觉和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她这样的人啊，一旦动情，覆水难收。

只是明白了又能怎么样呢，从实验室里出来，她的身体早已不是正常人的身体，谁也不知道未来她会发生什么，不过要么不知如何的短命，要么长寿。如果是后者，按照她的设想，应该也是长于普通人的。

她不想去考验人性，更不想继续深陷下去。如果结局和她想要的不同，她会是怎样的疯狂。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在另一个人还没有察觉过来，而她也没有继续深陷的时候，抽身离开，也许时间和距离会慢慢治愈这一切。

真是讽刺，订婚宴的闹剧带来的一系列后续影响，让如萍依萍走了出来，却让她走了进去。

“我其实并不介意。”江东方看着明显在走神的陆念萍心里有些难受，但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决定后，他从怀里掏出了油纸包裹着的一沓东西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陆念萍疑惑看向江东方。

“陆如萍刚刚送来的东西，说是陆老爷让她带给你的，至于怎么处理，是你的事。”江东方话刚说完，陆念萍就打开了油纸，待看清了里面是什么东西后，眉间顿时紧紧蹙起。

“这么多钱！”江东方也震惊了，“看来陆老爷对你还是不错的。”他满脸复杂，陆念萍却不为所动。

“被留在东北的那么多人里面，唯独我还活着，而死去的人又都是那样的方式，他愧疚之下想要弥补，自然把它送到了我这里。”只是真正需要他去一一弥补的当事人已经不在了，而她也不需要他的愧疚和弥补。所以把这些弥补落在她身上算什么呢？

“你打算怎么处理？”江东方问道。

陆念萍抿了抿唇，“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一炷香左右前。”

陆念萍没有犹豫，当即重新将那一沓钱用油纸包好，“我追去还给她。”

“等得，我陪你一起去。”

……

陆念萍一路追到陆家门口，都没有发现陆如萍的踪迹，在门口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见到如萍的身影后，犹豫了一会，她跑进了陆家。

对于陆家的人来说，这是自从订婚宴后第一次见到陆念萍，也是第一次见到她主动踏进陆家，所以陆振华有些震惊，又有些期翼。只是在陆念萍将油纸包扔在桌上时，他眼中的光又重新暗淡了下来。

“这个还给你，我不需要，该拿的我已经拿了。因为没有追上陆如萍，所以只好自己进来了。”陆念萍匆匆扫了一眼屋子，她进来的时候陆家人正在用饭，“陆如萍还没有回来吗？”

“没有回来，你一路回来的时候也没有遇见她吗？”陆尔豪皱起眉，这段时间发生太多的事，让他心中都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陆梦萍心中涌起淡淡不安，她抬头看了眼窗外，夜色昏暗。

听到他的话，陆尔豪猛地起身，“我沿着她可能会走的几条路去找找她。”

“一起吧，正好东方也在门口等我。”到底是为了给她送钱出的事，陆念萍也不想如萍因为她再出什么事。

……

就在陆念萍一行人寻找陆如萍的时候，法租界内某个不起眼的宅子中，一个面色疯狂的男人正伸手抚摸着缩在墙角的女孩的身体，女孩的轻颤似乎取悦到了他。但很快暴虐和愤怒又席卷了他的脸，他一把恶狠狠的扯过女孩的头发，想要亲吻上去，却被她侧头躲开。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躲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行了？”一连串的问题急促地砸在女孩身上，角落里只剩下了哽咽。

“你放过我吧！求求你！”女孩哭着，身形更加可怜，然而却没有引起眼前的人半点怜惜。

这里是一个地下冰库，一旁还堆积着的瓜果蔬菜。女孩抵着墙，后背的墙也是一堵厚厚的冰，冻得她瑟瑟发抖。

“你放心，等她来了，你就有机会离开了。”男人的声音再一次柔了下来，冰凉的指尖落在她的身上，再一次引起她的轻颤。

“欧阳少爷。”冰库的门被打开，一个面庞普通的男人走了进来。

“信送出去了？”男人放开女孩，站起身，转过头来，冰库里仅剩的一盏油灯照亮了他的侧脸，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欧阳庆。

“已经送到那人手上。还有，郑少爷也来了，他还带来了江家的那对夫妻。”

听到这话，欧阳庆笑得更加高兴了，他舔了舔嘴角，更添了几分邪肆，“这下筹码又多了呢！”他说着转过头看向缩在角落里的人，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你说你和江东方的父母相比，谁在陆念萍那个贱人心里更重要呢？”

女孩一抖，眼泪瞬间落下。

“你这个妹妹啊，总是喜欢和江东方那个下人混在一起，陆如萍，你说她贱不贱呐！”欧阳庆微微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又道，“听说你们陆家在东北的那些小姐们不是入了红楼，就是成了暗娼。这陆念萍也是从东北出来的，你说她会不会也……”

欧阳庆笑得邪肆，嘲讽的话中充满了恨意，“你说会不会是她自己也知道高攀不起别的公子哥，所以只敢勾引江东方那样的下人？说来孙蔓蔓也真是可怜，就被这么一个不知道几手的破鞋抢了她的东方哥！江东方也是没眼光，舍了孙蔓蔓选了这么个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