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陈情之红豆念相思（30）

且说秋练带着秋菊自婚礼上逃婚后，便一路向南而去，据秋菊所说，她将蓝曦臣和真君两人都藏在了广陵大白湖——曾经帮助过庚娘的龙女的洞府之中，由真君的师父紫阳道君照料左右。

她从未见过蓝曦臣这般，便是在兰若寺那会儿，也被她护得好好的，却没想如今却伤成了这般，看着榻上气若游丝的蓝曦臣，秋练只觉得心肝都要碎成无数片了，心疼和愧疚排山倒海盖过了一切。

“曦臣……”秋练趴在塌边，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蓝曦臣，企图唤醒他，却毫无动静和回应。

“哎，他的内府重伤，好在明德暂时护住了他的心脉，他又曾经吞服过火莲，老道这才暂且保住了他气息不绝，只是……”真君的师父紫阳道君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

秋练的眼泪一瞬间落了下来，起身擦了擦眼泪，朝紫阳道君福了福身，道：“多谢道君出手相救。不知真君现下如何？”

“不必担心，明德的伤看起来严重，但他的胸口佩戴着老道曾给他的护心法宝，如今调养几日就好了。”紫阳道君说完，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一旁的秋菊，心中暗暗叹了一句孽缘，便招呼离去。

秋练坐回榻边，轻轻侧脸靠在蓝曦臣的胸前，眼泪成串落下，“曦臣，对不起。”

“我不该扔下你的。”秋练心中懊悔不及，哭的毫无声音，可是身体却颤抖的厉害。她感觉得到蓝曦臣的情况并没有紫阳道君说的那般乐观，他的灵力和气息在不停地溃散，即便她暗暗用法力输入他的体内，也无法延缓阻止溃散的速度，这让她再一次感觉到了面对生命流逝的无奈和痛苦。

“姐……”秋菊红着眼睛，看着浑身上下散发着绝望气息的秋练，心中一沉，担忧不已。

见秋练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没有理会她说的话，秋菊心中又紧了几分，“姐姐，真君说过紫阳道君法力高强，是个金仙修为的散仙……”

秋菊话还没有说完，便见秋练神色冰冷的坐起身。

“姐？”

“秋菊，你带着真君跟着紫阳道君回长春观吧！”

“那你呢？”秋菊心中不安。

秋练低下头来，“如今洞庭湖龙王已经对我下了追杀令，我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天道何其不公啊，即便她成为了龙族，也对当下无能为力。秋练紧紧攥着手心，心中对龙王和天道命运充满了恨意。

如果一开始就注定了是悲剧，为何当初要让她和蓝曦臣相遇？既然相遇，又为何不能相守？还有龙王，明明她都已经答应了嫁给龙太子，为什么……

秋练周身灵力闪烁不定，竟似隐隐有些入魔，看得秋菊心一颤，忙开口劝道：“姐，你可别做傻事，娘还在长春观等我们呢！而且……而且也许还有别的办法救蓝公子呢！当初庚娘死去后不也是被大白湖龙女救回来呢，还有王十九……”

“庚娘！”秋练眼前一亮，猛地转头，目光殷切地看向秋菊，“我怎么把她忘了！是了，当初庚娘身死，龙女都能把她救活过来，还有王十九……对，对的，他们可以活过来，曦臣一定也可以的。对的，可以的。”秋练痴痴地望着榻上的蓝曦臣，轻喃着。

想到这里，秋练笑着轻抚着蓝曦臣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曦臣，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秋菊眨了眨眼说道：“姐姐想到法子了？”秋菊虽知道关于这大白湖龙女和庚娘故事的大概，却不知道其中的细节，见秋练似乎有了法子，心底也松了一口气。

她们鳍豚一族，向来不管男女，一旦动情，便是一生，且不动则已，一动情便如飞蛾扑火，即便再艰难，也是义无反顾。她姐姐明显对这位蓝公子情根深种，若是蓝公子安好便罢了，若是不好，她真的无法猜测到她姐姐会做出什么事来，这事端看当初她娘是如何对她爹的便知。

好在总算有法子。秋菊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些好奇问道：“姐，你想到的法子是什么啊？”

秋练握住蓝曦臣在榻边的手，靠近自己的脸，轻轻蹭了蹭，嘴角浅浅笑了起来。

“姐？”秋菊伸手在秋练的眼前晃了晃。

“秋菊，我真的很庆幸自己现在是龙族。”秋练低下头，轻笑出声。

“难道那个法子和姐姐是否是龙族有关？”秋菊问道。

秋练笑着点点头，“当初庚娘在大白湖溺水身亡，龙女和她人龙合一，使得庚娘获得了不死之身，脱离三界之外，重新活了过来。”

秋练刚刚说完，紫阳道君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可。”

秋菊转头看向门口，见紫阳道君一脸严肃，眼底带着对秋练的审视，语气凝重道：“你可知此举有违天和，不管是你还是这位蓝公子，一遭不慎，都会遭受反噬。”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秋练敛眸，情绪低落道。

紫阳道君见状，冷笑一声道：“那你可知如今的庚娘和大白湖龙女的下场？”说完，不等秋练开口，他继续道：“龙女被天道所贬，如今不知所踪。而那庚娘则是灰飞烟灭。扰乱天道秩序，即便龙族是神物，也难逃其罪。你难道希望未来有朝一日，这位蓝公子也灰飞烟灭收场吗？”

说到这里，紫阳道君放缓了声音，劝道：“如今这般，好歹还能入轮回。若真灰飞烟灭，那可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秋练闻言，心头一怔。

秋菊看着秋练有些落寞的背影，将心比心，想起若是真君如此，她又会怎么做，想到这里，秋菊叹了一口气，心有不忍的看向紫阳道君道：“道君，有没有别的办法了？”

紫阳道君摇摇头。

秋练抿了抿红唇，敛眸，突然出声道：“道君刚刚只说了庚娘的结局，那同为逆天复生，跳出三界的王十九又是如何？”

紫阳道君抿唇不语。

秋练轻笑出声，“还是不同哪！”

紫阳道君叹息了一声，解释道：“这一切源自于庚娘的复活报仇，所以最后自然是庚娘承担了一切罪责。至于那王十九，既然庚娘结束了这一切，让一切回到原点，他自然也回到了原点。”

“是么？”秋练抬眸看向紫阳道君，眉眼含笑，轻笑道，“这一切难道不是源自于王十九的哥哥么？怎么又变成庚娘之过了？可见世间之人，多会将一切罪责归于女子，妲己、褒姒，还有如今不复存在的庚娘。要我说既然都错了，就该一起惩罚才是。”

紫阳道君皱紧眉头。

“罢了，我如今自己都管不过来了，又凭的什么去为旁人抱不公呢！”秋练低眉道，“多谢道君好意相劝。”

紫阳道君沉默，又见秋菊紧紧站在秋练身侧，再想起自家那个徒儿，心里觉得颇为不痛快。

“罢了，老道言尽于此，隔日便会带着明德回去。”

“秋菊也一起离开吧！”秋练应道。

“姐……”秋菊有些犹豫，秋练打断了她的话道：“我如今是回不去了，阿娘那里拜托你了。还有真君……他毕竟是为了曦臣和我们才受的伤，于情于理，秋菊你都该照顾他。”

秋菊闻言，终是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

皓月当空，大白湖底一片寂静。湖底深处往下数十丈之深的洞穴里，秋练下半身显出龙尾，紧紧盘在巨大的冰床前。

这里是她意外发现的地方，从洞穴中的痕迹来看，应当是当初大白湖龙女为保庚娘尸身不腐，人龙合一时开凿出来的，如今原主人不在，倒是方便了她。

秋练目光重新落在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蓝曦臣脸上，鲜血沿着她的手腕滴落，以冰床为中心，地上早已用龙血画好了巨大的阵法，四周充斥着血的腥味，秋练却庞若未闻，嘴角笑得越发开心。

快了！

秋练最后轻抚着蓝曦臣的眉眼，突然洞穴内剧烈颤动了一下，地面红光泛起，秋练的尾巴紧紧盘住蓝曦臣的腰身。阵法渐渐升起，越变越小，最后化作两道红色光团，分别冲进秋练和蓝曦臣的眉心。

“咳！”秋练闷哼一声，咽下口中的血腥，手下的动作更快了，双目紧闭，神识从她的身上飞出，涌入蓝曦臣的体内。

冰床之上，银光闪烁不定，蓝曦臣的双腿合二为一，化作一条巨大的龙尾，又是好一阵的功夫，一团银色光团重新飞出，回到床边神色僵硬如傀儡的秋练身上。

“噗！”一口血吐出，秋练紧紧捂着胸口，又伸手叹了叹蓝曦臣的鼻息，最后放心一笑。

“终于成功了。”她虚弱笑道，只是很快倒在了床边，一手死死捂着胸膛，皓齿咬的红唇泛白，疼得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细密的汗从额头不断泌出。

“曦臣，我……我好疼……”秋练紧紧攥着床上蓝曦臣的手，断断续续道，最终陷入了一片黑暗。

湖底深处再次陷入平静，幽暗的洞穴中，空间突然一阵扭曲，随后一道亮光将床上和床边的两人紧紧裹住。

一道乍现，连同两人彻底消失了在湖底洞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