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陈情之红豆念相思（20）

秋练从兰若寺里出来，心里憋着一股闷气，若说是为梦凡和孟龙潭只能相守壁画，最终一生一死的结局有多遗憾和压抑，也谈不上，但多多少少有些感慨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像她如今离家出走和蓝曦臣不知缘由变身的处境。

好在分别的时候，清水给她指明了她离家出走的目的——化龙的线索，这大概是她这趟兰若寺之行最大的收获了。不对，还有曦臣。秋练抿唇一笑，低下头来，轻抚着蓝曦臣，随即叹了一口气道：“还好曦臣你还在我身边。”

“喵……”怀中，蓝曦臣虽不能人言，却依旧似在安慰着她。

秋练浅浅一笑，“走吧，我们南下去清水和尚说的那个渔村看看。五十年了，但愿他们还在。”

“喵……”

……

春去秋来，季节轮转，时光从晚夏迈入了深秋，秋练和蓝曦臣历经三月，终于来到了清水和他们说的那个曾经成功鱼跃龙门、最后却舍弃龙身嫁与凡人的东海红鲤鱼精最后生活的地方——南边一处不知名的渔村。

渔村距离东海并不遥远，在它的东面，海天相连之处是一片黑苍苍的山峦，那个娶了鲤鱼精的凡人张珍家据说就住在渔村东侧的山峦下。

五十年过去，张珍早已垂垂老矣，秋练抱着蓝曦臣敲响院门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中的躺椅上，闲散的晒着太阳。

见他们进来，张珍睁开眼，疑惑地看着秋练问道：“姑娘是谁？何故来此？”

“我找红绫。”

秋练话音刚落下，便见眼前的张珍脸色一变。

“姑娘是谁？为什么找老朽的老伴？”

秋练：“我姓白，名秋练，是一条在洞庭湖里修炼了五百年的白鱀豚精。来此叨扰是想寻红绫打听下关于鱼跃龙门的一些事情。”

张珍沉默地盯着她看着，好一会儿，才淡淡道：“红绫出去了，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可在敝舍稍作休息。天色渐晚，红绫应该快回来了。”说完，张珍转身进了左侧厨房中取了一杯白水来，“寒舍简陋，渔家人没有什么名贵的好茶，姑娘别嫌弃。”

秋练笑着摇摇头，“谢谢，温白开很好，我很喜欢。”

张珍笑着点点头，又见她怀里抱着一只猫，略为好奇道：“白姑娘很喜欢吗？”

秋练一怔，张珍笑着指了指她怀里的蓝曦臣，秋练低头恍然一笑，“他是我的恋人，因为一些不知名的缘故，经常变成一只猫儿，现在正好是他变成猫的日子。”

张珍惊讶：“他是人？”见秋练点头，他有些了然道：“原来如此。我还道白姑娘既是鱼精，怎会有一只为猫的恋人。如此，倒是能说的上了。”张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又转身进了厨房端了一盘糕点出来。

“这是黄豆糕，是老朽家自己做的，白姑娘可以尝尝。”

“多谢。”

两人正说着，院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张珍看着秋练身后的方向露出了温柔一笑：“红绫，你回来啦！”

秋练转头看去，正见一身着红衣、一张圆脸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挎着菜篮进来。见到秋练，老太太先是一愣，很快又恢复过来，先是将菜篮递给了张珍，两人窃窃私语了一番，而后看向秋练，和善笑道：“白姑娘，让你久等了。”

秋练摇摇头，又悄悄好奇的盯着红绫打量。

“听张珍说，白姑娘是来打听关于鱼跃龙门之事的？”红绫了然的目光让秋练忍不住红了脸，“白姑娘可是在好奇我的模样？”

秋练点点头，忽然又快速摇了摇头。

红绫不在意的笑着摆摆手，“这没什么。我如今是凡人，生老病死于常人而言不过是人生常态，没有什么奇怪的。”

秋练有些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张珍到底是凡人，红绫即便舍弃了龙身，重新做回一条鲤鱼精，但她和张珍依旧有着人妖之隔，于红绫来说，张珍的一生却不是她的一生，少年垂垂老矣，她却年华依旧，无法共白首对于一对相爱的恋人来说，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

所以可想而知，为了张珍，红绫应当是舍弃了寿长的妖身，和张珍成为了一对相濡以沫的平凡夫妻。

想到这里，秋练有些羡慕的看向红绫，其实红绫和张珍的现在就是她和蓝曦臣的未来。如果她想和蓝曦臣相守一生，恐怕最后不是蓝曦臣得道，就是她舍弃妖的身份，成为凡人。

如果让秋练选择，她更愿意选择后者，毕竟就是在蓝曦臣的世界，那些修炼的人的寿数高者也不过一百出头，与普通人并无两样。

可如今有龙太子的步步紧逼，如若她舍弃力量，那她和蓝曦臣就更加没有了未来。

秋练眉目间染上了一丝忧色，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母亲和秋菊她们怎么样了。

“白姑娘可是也想化龙？”红绫的话打断了秋练的凝思。

秋练回过神来，浅浅一笑：“只要有成为龙的可能，哪有妖精不想做翱翔天际的飞龙呢！”

红绫看了一眼秋练怀里的蓝曦臣，意味深长一笑，没有戳破她的话，只道：“其实我们跃的龙门是由真龙用他们的龙气所化的。而且不是所有的龙都能为别人设立出龙门，只有生来就是龙身的真龙才可以，否则只有九天之上法力高强的上仙才可以。可那些上仙久居九重天之上，天规下他们轻易下不来。而下届生来就是龙身的真龙皆由四海龙王管辖。所以如果白姑娘想要鱼跃龙门，只有去求那四海龙王的恩准了。”

秋练闻言，黛眉一蹙，“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红绫看出了她的为难，不解问道：“怎么了？”

秋练咬了咬唇，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将她和洞庭湖龙太子的事情以及洞庭湖龙王和东海龙王的关系告诉了红绫。

“这可不好处理了。”红绫忧心道，“我听说洞庭湖龙王和现任东海龙王是同母兄弟，东海龙王既然能让这位兄弟掌管洞庭湖水系，想必他们的关系是很好的。你拒了洞庭湖龙太子的婚事，得罪了洞庭湖龙王，那东海龙王必然不会帮你。四海龙王又向来同气连枝，恐怕受他们管辖的真龙，无人敢帮你，何况你化龙是为了得到更多和洞庭湖龙太子对立的话语权。”

秋练颓丧的低下头来，“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红绫摇摇头，突然，她想起了前阵子上街时听到的一个传闻，“也许还有办法。”

秋练猛地抬头。

“三天前，镇上来了一位从广陵那边过来的行脚商人，听他说起广陵的一位龙女的故事。白姑娘不妨去那里瞧瞧，若是那位商人说的故事是真的话，那想必那位龙女应该会愿意帮你。”说着，红绫将从行脚商人那里听来的关于一个名叫庚娘的人和龙女的故事告诉了秋练。

秋练激动的抱紧了怀里的蓝曦臣，不停地像红绫道谢。

“你也不必急着道谢，这事是真是假还未可知。”红绫扶着秋练的手道，又瞥见蓝曦臣，叹了一口气道，“虽然这事上我帮不了你，不过关于你的恋人的事，我可能知道一二。”

秋练没想到此行还有这般意外之喜，忙道：“还请前辈指点。”

红绫想了想道：“白姑娘可知道齐天大圣孙悟空？”

秋练一愣，忽然睁大了眼睛，呼吸有些急促，这个世界还有她偶像猴哥吗？想见！想抱大腿！

“看来是知道了。”红绫瞧着她这般模样，笑道，“我听龟丞相说过，六百年前，齐天大圣孙悟空随金蝉子转世的唐僧西天取经的时候，曾遇到过一只和他神通一样大，长相也一般的通臂猿猴……”

“真假美猴王！”秋练脱口而出。

红绫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是的，但是我想说的并不是那只通臂猿猴，而是那位通臂猿猴的妻子万妖国国王。”

秋练迷惑极了，毕竟在她的记忆中，真假美猴王里的那只假猴哥是没有家室的，且假美猴王也不叫什么通臂猿猴，而是六耳猕猴。

这时红绫又道：“那万妖国国王原本是一只鸟仙，后来被万妖国国王看上，欲娶为王后，但那鸟仙心中早已对当时的神猴大将军通臂猿猴情根深种，再加上那万妖国国王是相貌极其丑陋的蟒蛇妖，鸟仙根本不愿意嫁给他，为此得罪了当时的万妖国国王。为了报复鸟仙，万妖国国王给鸟仙下了诅咒，让她从此也变成了一只面相丑陋的蟒蛇妖。”

“所以……前辈的意思是说曦臣的情况很可能和那只鸟仙一样，被人下了诅咒？”秋练听到这里，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正在熟睡的蓝曦臣，微微猜测道。

“可是曦臣为人清煦温雅，品性高洁，按理说根本很难与人结仇，谁会给他下这样的诅咒？而且……”

而且那个世界看似是修真界，不过是低武界，谁又有这样的本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