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宫宴

莫珩说不过凌予，索性不再还嘴，盈盈一笑，拎着裙摆，慢慢走到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子，笑道：“好了好了，可莫要让父皇母后等急了，我们快些入宫吧。”

“公主说得是。”凌予垂了垂眼眸，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右手小拇指轻轻勾住她青葱似的手指，又小心翼翼地握在手心，笑意才渐渐漾开，同她携手进了马车。

除夕夜的宫宴同往常一般，挑些名满京华的戏班子演几出感人肺腑的折子戏，又寻教坊司的秋娘弹奏哼唱几首小曲儿，皇帝则是于万众瞩目之下祝愿来年北冥风调雨顺，群臣互相说些客套话，有些则是套套近乎，以为仕途谋划前途出路。

莫珩觉着有几分无趣。

她撑着头，又觉不符北冥公主的威严形象，遂又将手放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前，挺直了腰背，嘴角浅浅勾勒出一抹端庄的笑，一双杏眼有意无意地望向男席一隅。

那里有她心悦之人。

不巧，那人也在时不时地望向她。

她便瞬时避开眼神，执箸夹些膳食送进嘴中，细嚼慢咽一番，终是下了肚，再向那一处投向目光，那人便是懒懒散散地倚在一旁，金樽斟清酒，须臾咽肚中。

这一年的除夕夜，却也不似从前那般无趣了。

莫珩心想。

——却也有些不合时宜之事。

比如，苏虞苏少卿时而朝莫珩这边望着，好似是在瞧着她，却又好似是在瞧她身后的谁，总之眼神有几分复杂。

苏虞在看着华年，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华年应当是注意到了他不寻常的眼神，同他四目相对之时，蛾眉轻蹙，旋即移开了眼神，并不在他身上多停留片刻。

苏虞便知道，他的妹妹应当已经忘记他了。

下意识的，他有几分慌神，谁知他当如何同亲妹妹相认呢，谁又能帮他呢？

苏虞垂眸，自己的影子倒影在金樽清酒中，他清楚地看见了他。头戴白玉冠的翩翩少年郎，分明该是春风得意之时，神形却有几分憔悴。他自嘲般地勾了勾唇角，失神地望着酒中人。

且莫说心上人已然有了婚约，单是除夕团圆夜，妹妹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苏虞已是痛苦至极。

偏生莫娴温婉体贴地替他夹些合他口味的菜品，轻声细语道：“夫君好似有心事？不妨说与我听听。”

苏虞用手包住她娇小的手，心不在焉道：“无事，阿娴不必忧心。”

莫娴轻轻点了点头，不过看着他的眼神却平添了几分担忧。她自然知晓苏虞是不愿对她袒露心迹，但却也不恼。毕竟是新婚夫妻，向前不曾怎么见过面，这夫妻之道，应是小火慢炖，莫要心急才是。

……

永安二十九年的上元节，是凌予同莫珩一起过的第一个上元节。

他猜灯谜，赢花灯，送给眼底漾着笑意的她。她则难舍难分地挽着他的胳膊，手中握着一串糖葫芦，兴高采烈地同他讲述着近些日子来发生的趣事。

总之，这么一个难忘的上元节过后没多久，便到了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