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

卯时，随着一声渺远的鸡啼，莫珩轻掩着被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徐徐坐起身来，打着哈欠望向窗外还未曾大亮的天。

入秋了，天总是亮得越来越晚。

锦瑟端着盛着热水的水盆徐徐走进房内，将水盆放下，将毛巾浸入水盆中，复又拧干了水，替莫珩清洗着脸。

她的动作细腻轻柔，莫珩险些又睡了过去。

莫珩掐了掐自己的手，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她看了看锦瑟，问道：“我昨夜是如何回府的？”

“是凌王殿下将公主送回来的。”锦瑟答着话，手里的活也没歇下，洗完脸之后又仔仔细细地替莫珩擦着素手，莫珩顿时神清气爽，困意全无。

她低低垂下眸子，回想着昨夜同凌予相处的点点滴滴，忍俊不禁。

锦瑟素来沉默寡言，莫珩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莫珩又问：“华年去哪里了？”

华年一向勤快，每日起得都早，每每她方睁开眼，便能瞧见华年活蹦乱跳的身影，今日却有些反常。

锦瑟将毛巾放回水盆中，如实答道：“华年昨儿夜里做了噩梦，一夜不曾睡好觉，如今在房内补觉呢。”

莫珩点了点头。

华年的确又做了噩梦。

她梦见自己坐在秋千上乐乐陶陶地游戏，身后有一个比她年级较长的少年笑容可掬地看着她，轻轻地推着秋千。

她还梦见自己同那个少年一同至郊外放燕子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很高，她开心得跳了起来。

按理来说，这是一场美梦，可紧接着，她又梦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府邸，这次她看清了府门口的牌匾。

——上面清清楚楚地书着“江府”二字。

江府……华年骤然睁眼，窗外繁星点点，这只是一场梦罢了。

可她为何会平白无故地梦到江府呢？她梦中的江府，大抵是永安二十一年被满门抄斩的枢密使江家吧。

华年抚了抚胸口，尽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再次躺下来时，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觉，就这般生生挨到了卯时。

锦瑟梳头的手艺不如华年般精湛，却也是个中翘楚，替莫珩梳了个飞仙髻，道：“皇后娘娘传公主今日前去宫中习婚嫁礼。”

因着是学习婚嫁礼仪，衣裳需得端庄大方些，莫珩挑来挑去，穿了件紫绡翠纹裙，发梢依然簪上凌予所赠藏剑簪。

婚嫁礼仪繁琐复杂，教养嬷嬷不厌其烦地向莫珩教授礼仪，因着是同凌予的大婚，莫珩不敢有丝毫怠慢，认认真真地学了一天，准备回府时，简直连骨架都要散了。

临走之时，皇后叫住了莫珩，往她手中塞了一本小册子，轻咳一声：“珩儿回府后定要好生研究一番，这夫妻相处之道，于榻上亦是必不可缺的一部分。”

莫珩：“……”

才被凌予没收了一本，皇后这便又送来一本，看来不看还是不行的。

“若是不理解，本宫着人专门教导你这个。”皇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补充道。

“……多谢母后。”莫珩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