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

莫珩的心思细腻，自然而然地听出皇帝是在教诲她与凌予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

只不过如今，她还窥不得他内心深处的柔软，亦不知皇帝所谓柔软，究竟是何等柔软。

她垂了垂眸子：“女儿定不会负父皇所望，用心与殿下相处。”

过了半晌，莫珩觉出些不对劲来，错愕地问道：“父皇先前不是不喜殿下么？”

夜里凉风习习，皇帝禁不住咳嗽了一声，莫珩忙替他顺气，便听皇帝颇为满意的说道：“赐婚之前，朕见了他一面，与他相谈甚欢。”

……

皇帝统共三个女儿，长女莫昭年纪轻轻便远赴异国他乡和亲，次女莫娴自幼养在太后身边，因着是与宫婢生下来的孩子，不甚关注，莫娴亦同他不是很亲近，唯有小女莫珩，深得他心。

莫珩为皇帝过了而立之年方才生下的女儿，算是老来得子，本就对她宠爱有加，这女儿偏生又乖巧伶俐，更是讨的他欢心。

莫昭与莫离的亲事被当做了算计的筹码，皇帝自然也希望这个小女儿能嫁得如意郎君，莫要重蹈他们二人的覆辙。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莫珩心悦之人竟是才高气傲、手握重权的凌予！

皇帝亦是经过夺嫡之争之人，自然对莫宁的那点小动作了如指掌，权当历练莫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阻拦什么。

凌予是夺嫡之争的局中人，这场争夺定当是你死我亡般凶险，皇帝本想着，让莫珩许配给初入朝堂、保持中立的探花郎苏虞，这般才可保她一生无虞，可凌予求亲，便是要莫珩淌这趟浑水，卷入夺嫡之争！

——皇帝自然不会同意。

可莫珩心悦于凌予，皇帝不得不深夜召凌予入宫。

少年一袭鸦青色阔袖蟒纹袍，外披墨绿色缂丝鹤氅，足蹬一双小朝靴，端的是稳重而风流。他嘴角始终扬着一抹适宜的弧度，并不越界，自打求亲莫珩以来，他对皇帝行礼时亦是规规矩矩，不再随意散漫。

皇帝看得出来，提到莫珩时，少年眼底藏着的欢喜与爱慕。

“陪朕下一局棋吧。”皇帝笑道。

凌予自是应下。

奇怪的是，凌予并不掩饰自己的锋芒，棋路杀伐果断而又凌厉，步步紧逼，毫不退让，又隐隐藏着几分柔和，皇帝每每到了绝处，以为要满盘皆输之时，都能卷土重来，最后赢了这局棋。

皇帝心知凌予有意让他，便皱眉道：“认真。”

凌予恭顺颔首，微风拂过少年五官清晰的面庞，挑起他的发丝，皇帝瞧出了几分柔情。

这倒不似凌予的一贯作风。

果不其然，凌予不再退让，下棋下得果断，看似毫无章法，却处处紧逼，竟同皇帝达到了分庭抗礼的地步。

皇帝笑了笑，看出了他的有所保留，也不敢再小觑凌予。

皇帝挑了挑眉：“若娶了珩儿，你当如何待她？”

凌予勾着唇，丝毫不畏惧眼前的九五之尊：“陛下不是已然知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