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监控了白麋的手机,虽然没报什么希望会有人联系她,可现在,电话却突然被打通了。
天台上,韦俊轩坐在天台上,将腿搭在楼沿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风吹过他的裤腿,丝丝发凉。
他看了一眼对面楼下的行人,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他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点燃,烟雾在风中顷刻而散,他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等待着了白麋的接听。
白麋看着韦俊轩的号码,接通。
“白麋,是我。”
韦俊轩嘴里叼着烟,一条腿在墙边无忧无虑地晃动着。
“你现在……怎么样?”
白麋没有回话,一脸冷漠。
韦俊轩深深吸了一口手中的眼,吐出浓郁的烟气,又看着那一团烟气,随风翻腾、消散。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那个小男孩故事吗?”
“那就是我,我从缅西村逃了出来,差点死在外面。”
“幸亏有黑猫,他救了我,带我入行。他是我的上司,更是我过命的兄弟。”
韦俊轩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
“我以前一无所有,只有忠诚,但现在,我却背叛了你们,我亲手抛弃了你们。”
韦俊轩自顾自的说着,并不在意白麋的冷漠。
“福斯文找过我,是他说服了我。”
正在说话的间隙,技侦人员根据数据,输入韦俊轩的电话号码,火速搜寻韦俊轩的定位。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福斯文说服吗?”
韦俊轩再次深吸了一口烟。
“你之前看到的那张照片,不是贫民窟,不是什么战乱地区,而是我的家,是我们的缅西村!”
“那些孩子,你看他们笑得多灿烂啊,如果没有泛滥的毒品,他们会笑得更加灿烂。”
技侦人员查出了定位,迅速出警。
“福斯文说的对,他们凭什么不能理直气壮的站在太阳下面,感受蓝天、沐浴花香?他们凭什么要在本该端着书本的年纪拿起毒品和枪炮?!他们做错了什么?!”
韦俊轩越说越激动,烟头肆虐的鲜红已烧到了手指旁。
“所以我选择了帮他。”
“但我错了……”
韦俊轩深吸一口气,十分懊悔。
“要想改变缅西村的现状,光靠福斯文是做不到的,他只是一个科研工作者,不是神!就算C4计划所研制的戒断药可以遏制缅西村的毒品泛滥,但遏制不是根除。”
天台上,冷风嗖嗖,吹动了他的裤脚,也吹动了他的心。
“我险些让缅西村的孩子刚刚燃起希望,立马又被更加残暴的毒品产业祸害。”
他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内心像是在经历剧烈的斗争,许久他开口道。
“我想为那些孩子站好最后一班岗,但我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我最后一张底牌,压错在了福斯文身上。”
“我本想为自己的行为赎罪,将福斯文做的事情爆了出来,想着……至少,还你一个公道。”
“但——”
但结果不尽人意。
这件事的报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无关痛痒,媒体不过是多了一篇夺人眼球的独家报道,网友也仅仅是多了一次发表道德演说的机会。
可对于白麋来说,这是将她结痂的伤口再次撕开,血淋淋的摆在人们面前,被迫坦诚,任其“观赏”。
道听途说的道德捍卫者,开始挑剔受害的过往,复制受害者有罪的说辞,再一次把她们逼上绝路。
而这种伤害,已经远超于事件本身。
即使有很多人选择起诉,可又谁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崩溃,像白麋一般,坐在阳台,时而哭泣时而狂笑,嘴里念念有词近似疯魔。
甚至将自己的身体视为“第一犯罪现场”,通过自残在精神上鄙视肉体,才能麻痹自我,暂时忘记伤痛。
也许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但人性却是险恶的,总有一些国家管控不住的罪恶,滋生在一些阴暗的角落里,这也是法律控制不了的东西。
他也知道了为什么黑猫明明有能力让他们身败名裂,却还是选择将此事压下来。
“……对不起。”
韦俊轩只能道歉,而后挂掉电话,点上了一根烟,用力地吸着。
手中的手机不知不觉划开了相册,他一张一张的翻看缅西村的各种照片,嘴角露出了微笑。
“喂——”警察焦急地冲着电话喊着,但电话那头已没了回应。
警车还在路上飞驰。
天台,风萧萧。
韦俊轩手里拿着手机,一张接着一张地翻看缅西村的照片,脑海中如幻灯片般闪动着以往的记忆。
那蓝蓝的天空仿佛就在他的头顶,青翠的草地也浮现在他眼前,耳边是缅西孩子们如银铃般笑声。
他笑了,笑得纯真也笑得灿烂。
突然一切戛然而止,手机相册已经划到了最后一张,脑海中的记忆也如潮水般顷刻退散。
他不舍地撇开美好的回忆,重新面对着天台上凛冽的寒风。
起身,站在天台沿儿,手指中间的香烟已摞了长长的一段烟灰,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将烟灰抖落。
在一片灰白的烟雾中,苦笑。
“真是窝囊啊……”
说着,他背对着楼下,展开胳膊,躺了下去。
七秒——
他从天台到砸在地上的时间只有七秒,短短的七秒连回忆起一个人时间都不够。
“咚”,一声巨响,韦俊轩正砸在楼下的车顶上,四周的车子接连发出急促的警报声,行人也纷纷围了上去不明所以地对着他指指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