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落日下的远山被晚霞晕染成赤红色,你站在门边望着群山发呆,距离你们来到雨村已经过去两天,前天坐了一整天的车,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才进门。
相比起忙里忙外的吴邪和胖子,你和张起灵需要做的事少得可怜,行李随意往屋子里一放,整个人便闲下来了。
雨村是吴邪前年相中的一块地方,前前后后整座院子修缮了将近半年才满意,那时正是张起灵出青铜门的时间。
人生中许多重大的时刻通常都没有心里预想的那般跌宕起伏。
张起灵从门内出来的那一刻,你和吴邪胖子三人正在那两扇十余丈高的青铜巨门前靠在一起休息。
篝火摇曳,希冀与期盼如藤蔓般将你缠绕,太过熟悉的心境,以至于心头升起一团吹不散的浓雾,遮盖了你所有的感官。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一个人影徐徐走至你身旁,自然而然地坐了下来。
你怔了怔,勉力抬起眼皮,侧头看了看他,他也转过视线,看了看你。
那是一双你无比熟悉的眸子,淡然若微风,澄澈如冰雪,篝火那橙黄的暖光流淌在他眼底,也只能留下一抹清冷而温柔的影子。
他的这双眼睛,映入过百年悠悠岁月,映入过重峦叠嶂的山脉,映入过茂密荫蔽的雨林,茫茫苍凉的大漠,以及他身后那扇青铜巨门和隐藏在其后的世界终极。
而此刻,你的面容,覆盖掉一切,独占了他全部的视野。
一眼深深,里面是浓浓的眷念沉沉,张起灵看着你,轻轻说道。
张起灵“阿遥。”
张起灵“一起回家吧。”
短短一句话,犹如石子入水,在你心底激起难以平复的圈圈涟漪,十年在你们之间仿佛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似乎他只是平常地出门一趟,而你在等他回家一样。
眼眶忽地一下就热了,鼻腔发酸,你知道这是即将落泪的前兆,你忙调整呼吸,敛下目光。
还未应声,胖子上前长臂一勾将张起灵搂了个趔趄,大笑着和他说着什么,吴邪站起身,收回看向青铜门的视线,随后抬眼一瞧,张起灵在被胖子摇的东倒西歪的间隙中,看了吴邪一眼。
吴邪摇头笑笑,目光放得更远了,上前和胖子一起抱住了张起灵。
你看着他们的身影,心忽然安定下来,分分秒秒,时间在你耳畔流淌着,引得人呼吸都慢了。
他清醒的度过了这十年,每一分每一秒,过得比你还要漫长。
其实十年并没有那么长,但也并不短,你们之间的人生里有太多个十年都在离别。
想着的时候,你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吴邪和胖子都已经忙完了,一阵稳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你身边。
你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
空气中是南方雨村特有的味道,湿润中混杂着泥腥气,你深吸了一口,心里宁静又安稳。
江遥(你)“张起灵,你还记得我在巴乃说过的话吗?”
张起灵“嗯。”
江遥(你)“那你喜欢这——”
话没说完,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眼前的人轻柔地拢在掌心,你听见张起灵语调无甚起伏的,宣告般说。
张起灵“阿遥。”
张起灵“我想和你一起。”
张起灵“永远。”
他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猛然撞入你耳中,让你一下晃了神。
张起灵很少有这样的表达,但其实在到雨村的这两天里,他心里似乎都没有从青铜门离开的实感,只有像现在这样紧握着你的手,你的面容近在咫尺,他才真实感觉到他又重新踏入这个世界。他觉得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应该有个好结果,而他在黑暗里一个人独自思念了那么久,也该有一个答案。
人一旦心里有了牵挂,就想要安定下来。
他想,他总得抓住点什么。
他想,想和你在一起,大概不算过分的愿望。
此刻,你眼里只看得见眼前这个在心间描摹了千万遍的身影,怀着心中满溢着的积攒了太久的情绪,反握住他的手。
你看着他,百年的光阴从眼底流淌而过,那些曾在你生命中喧嚣的伤痕、痛苦和挣扎,似乎全都渐渐归于沉寂。
不过是为了此刻,为了眼前这个人。
江遥(你)“好。”
在这一刻,张起灵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回顾之前的人生,他一直都在经历生离死别。
而如今,他清楚的意识到,在此后足够漫长的来日里,或许所谓的生离死别与他再无交集。
一处温馨的居所,一个最亲近的人。
这于张起灵而言,曾经做过最美好的梦,不过如此。
轻柔的夕阳薄光染上他的侧脸,脸庞像被打了柔光,抬眼撞入他的瞳眸。
他的眸光,干净清亮得像雪,仿佛能将所有阴郁的往事埋葬,又温柔辽阔得像银河陨落的夜,时间似乎在你们四目相对时定格了。
你恍惚间看见了长白,看见了那座连绵的山脉。
如今,这个曾让你毅然跨越万水千山,戈壁雪原的人停下了步伐,带着雪山凛冽气息和岁月舒缓的痕迹停在你身边,不会再消失。
张起灵此刻更像是一个普通的人,褪去了道上的亦或是张家的名号,准备与你安居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
神明携一身的风霜,越过千山,终于在此刻落入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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