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罪

果郡王留下的那盘残局已经被小厦子收拾好了，皇帝坐在暖炕上，神色不明地看着空空的棋盘，似是在内心布一局更大的棋局。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浣碧把花瓶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在甄嬛身后行礼，皇帝转过身，看见那绚丽的红梅，心情好了不少。

皇帝颇有兴致地叫苏培盛把花架挪到暖炕边，让浣碧把花瓶放上去。他抬手叫甄嬛在另一边坐下，手触着红梅道: “倚梅园今年的红梅开得这样好吗？”

甄嬛摇头，笑道: “这是年初皇上与臣妾在倚梅园中移植到碎玉轩的梅花树开的花。”

“哦？是朕与你亲自栽种的那一棵？”看到甄嬛点头，皇帝笑道，“没想到这僻静的碎玉轩也是一处风水宝地，不仅养出嬛嬛这等绝代佳人，连红梅都能长得艳而不娇，比之倚梅园中梅花更有风骨。”

“皇上惯会打趣臣妾。”甄嬛面色顿时红润得像那梅花花苞一样。

皇帝笑着拉起甄嬛的手，道:“朕有些日子没去瞧你了，你可怨朕？”

甄嬛低声说:“臣妾怎么敢？不过是不能与皇上共同用膳，食不知味罢了。”

帝王开玩笑着问: “只是食不知味，并没有寝不安眠吗？”

“皇上！”甄嬛娇嗔地喊了一句，不满地小声说，“还有人呢。”

哈哈哈...皇帝笑了几声，看向一直低着头老老实实做背景板的浣碧，眼神沉了下来。

“你叫浣碧，是吗？”他问。

浣碧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前来，道了一句“是”，皇帝冷哼一声，对甄嬛说:“你这个宫女，瞧着老实，却是个胆大包天之人。”

这话刚落，浣碧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甄嬛也站了起来。

“皇上...”甄嬛拧着帕子，脸上带着纠结之色，“臣妾没有约数好浣碧，臣妾亦有罪，皇上要责罚，也请一并责罚臣妾吧。”

皇帝问: “你有什么罪，她又有什么罪呢？”

甄嬛低声说:“臣妾已经听说了，浣碧使人在宫外行商，触犯宫规，臣妾管教不利，亦是触犯宫规。”

“那你为什么不及时阻止她？”皇帝又问，嬛嬛是聪明人，该是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为何又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一个小小的宫女？

浣碧大声说: “皇上，要罚就罚我，罚奴婢一人，是小主心软，不忍心苛责奴婢，但是这一切都与小主无关啊。”

甄嬛摇摇头，低声说:“臣妾一开始告诫浣碧，叫她不要生事。可是浣碧告诉臣妾，玉云娇的店内只准许女子进入，这就意味着，在店内工作的，也只有女子，那些孤苦无依的女子，她还说，开张第一笔收入很多，她太惶恐了，于是捐了很多给慈善堂，还帮助很多孤寡修缮屋子......臣妾看了浣碧给臣妾的出纳账册，起了恻隐之心，所以没有再阻止她。”

“有这样的账册？取给朕看。”

苏培盛得了命令，问浣碧要账册，浣碧小声告诉了他位置，低下头，又听皇帝问:“你后悔了吗？”

浣碧摇摇头:“奴婢不后悔，奴婢的玉云娇，一共雇佣了十二位女子，工作，生活，烧火，做饭，她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有的是被丈夫施虐，难以忍受逃了出来的;有的是带着孩子被婆家难为的寡妇;还有跟着父母逃难，却沦为乞丐;还有的被同乡欺骗，差点流落风尘。奴婢给了她们可以避难的地方，奴婢不后悔。”

说着说着，她脸上轻松起来，还带着点笑意:“要说奴婢后悔，就是后悔才给她们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工钱。早知道皇上要治奴婢的罪，奴婢就多给几个月工钱好了，省得店被关了，钱被抄了去，叫她们没地方也没钱落脚。”

皇帝挑眉问:“你是真的心善，重罪之下还要替别人着想，还是只是你的托辞，来让朕减轻你的罪责的？”

浣碧无所谓地说:“你要只罚奴婢一个，奴婢就不在乎您怎么罚了，奴婢想，奴婢以官奴身份行商，蒙骗主上一条罪责，触犯宫规一条罪责，其余的也还好吧？最多就是流放宁古塔，还不至于一死。”

皇帝惊奇地看着这小宫女，忽然也笑了:“居然跟朕讲起条件来了！”

浣碧跪在地上，腰板儿挺得老直: “挂牌行商，经商许可，交款纳税，奴婢一样不落，皇上要责怪奴婢上述罪责都可，只一条，说奴婢与民争利，奴婢万死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