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体检

　　“爸，妈……爸，妈……”从小城返回村里，我一靠近家里，就习惯性的喊叫着，走近一看，门锁着，“看来是去地里干活还没有回来，”我嘴里嘀咕着，把手里买的两斤猪肉一瓶酒，还有一些水果什么的放在窗户上，很是熟悉的到窗户上的一只老棉鞋里一掏，两枚钥匙哐当的被我拿了出来……

　　堂屋门打开，接着又习惯性的打开了厨房，二话不说，先到水缸旁，抄起一把大瓢，在水缸里晃荡了一圈，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的喝了一个痛快。

　　出了厨房，我斜看了一眼靠西的太阳，想了一下，跑到门前靠右的工具房，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发现，没有了钩绳和毛签（一种成人手臂大小的圆形棒子，两头是尖的，专门用来挑东西的，跟扁担的功能相似），“一定是去挑稻草去了，离做晚饭还有个两三个小时，我就往我家水田最多的麻兜园去走走，说不定我爸妈在那里忙着呢？”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着，一溜烟的消失在了去往麻兜园的路上。

　　“顺叔，在挑稻草呢？”我跟迎面而来的顺叔随便的打了一个招呼。

　　“哟，明忠回来了呀？快，你爸妈在麻兜园的田里绑稻草，应该也快回家了，你去，正好帮你爸挑一肩……”顺叔嘴里说着，脚下却健步如飞的一闪而过，两边捆的稻草把他整个人都掩盖了大部分，老远看的话，只见两捆金黄色的稻草，却是看不清楚人的。

　　听了顺叔的话，我开始小跑起来，果真如我所料，爸妈还真的在麻兜园这边干活呢。

　　麻兜园是一个大弯，就像一张太师椅一样，靠近顶端的地方还有水渠，这里有我们村里的很多梯田。又因为这个地方的风水还不错，这里也是我们村里的祖坟地，梯田之间的一些空地上，就零零散散的有一些新旧坟茔。

　　老远我就看到了我爸妈，那两道熟悉的身影，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忙碌且倔强，我在原地愣了一下，眼眶有些微红，嘴里也微微发酸，我强忍了一下，快步上前。只见我爸用毛签挑，我妈用竹背篓背，两个人都佝偻着背，慢慢的往家的方向走着。

　　“爸！妈……”我唐突的声音，把二老吓了一跳，一瞧是我，都挺高兴的笑了起来。

　　我先冲到我爸边上，一把抢过他肩上的毛签，往前走的时候，用嘴嘟了嘟我妈的方向，再对着他微笑的眨了眨眼。

　　“呵呵……这个臭小子……”我爸的声音无奈的在我身后传来，我会心一笑，也像顺叔一样，健步如飞的奔向家的方向。

　　晚上，老妈炒了个四菜一汤，我跟老爸合伙分了我拿来的那瓶酒鬼酒。哥姐都在外地，现在我回来了，说什么也得陪老爸喝上几杯。

　　“明天去县武装部体检，我和你妈就不陪你去了，地里还有一点活没有干完……”老爸边吃着菜，边说着，心里似乎还有什么问题似的。

　　“爸，我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广东远不远？我还不是一个人来回几趟……”我夹了一块肉，放到老妈的碗里，嘴上不甘示弱的嚷嚷道。

　　“嗯……我们家明忠长大了，呵呵……”老妈在一边，边吃饭，边说笑着。

　　“妈，我今年都二十二岁了，还以为我是小孩子呢？哼……”我撒娇的嘟了嘟嘴。

　　“这样吧，你当兵走的时候，我去送你。如果体检过了，过几天，征兵的连长还要来家里政审呢……我和你妈得准备准备了，最起码做顿好一点的饭……”老爸唠叨着，老妈也偶尔插上一两句嘴，我也跟着附和着。

　　夜色初上，夜虫鸣叫着，乡下的夜更显得寂静无比。只有厨房的窗户，还透着柔和的光，偶尔，从里面传来几句说笑之声。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搭了一个顺风车到镇上，来到乡政府集合。听说今年我们乡的名额就两个，而报名又复合条件的有三个，看来是三选二了。大家可能会说，怎么那么少？没办法，我们县是个小县，而我们乡又是一个小乡，于是乎，名额就少得可怜了。

　　没有想到的是，当我到来的时候，另外两个要当兵的青年，早就在乡政府的会议室等候了。

　　“看来这两个小子，都挺积极的呀！”我内心一阵感慨，顿时有种怕被他俩挤下来的紧迫感。

　　三个小青年走到一起，很快就熟络了起来。这两人，一个叫张大海，浑身黝黑黝黑的，仿佛是从非洲偷渡过来的。另一个叫龚小星，白白净净的，皮肤跟个小姑娘的一样白。我看到他俩后，心里诧异不已，“这难道是黑白无常不成？”

　　在乡政府的会议里，没过多久，乡政府的武装部长黄部长就来了，只见他人精瘦精瘦的，一头三七分头的长发，还戴着一副咖啡色眼镜，加上那身浅黄色的制服，看起来有点像老香港片的小哥马仔。

　　马仔哥黄部长简单的说了一下，今日去县武装部的注意事项，然后就挥了挥手，带着我们坐进了一辆老式的警车里，老式警车喷着浓烟，哮喘着向着县城蹒跚而去。

　　县武装部就在火车站上去一点，老式警车直接开了进去。下车后，我环视了一下，只见三三两两的，人还挺多的。

　　“这个是我的电话，我还有点事，你们检查完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再送你们回去……”说着将一张纸条递到了我的手上。

　　“听说黄部长的房买在县城，现在估计是回家抱老婆去了……”龚小星看着黄部长远去的身影，嘴里嘀咕了一句。

　　“管他呢，走，我们体检去。”我吆喝了一声，径直走到体检报告处，一人各自领了一张体检表。

　　我往体检表上瞧了一下，项目还真多，抽血、身高、体重、听力、视力、尿检等等，一张A4纸上满满当当的。

　　“我们分头进行吧，哪个项目排队的人少，我们就去做哪个项目，这样子节约时间……”我对着张大海和龚小星说了一句，就自顾自的朝着测视力的那里走去。

　　龚小星去了量体重的地方，而张大海却是跟着我，一副跟屁虫的样子，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张大海憨厚的一笑，用手摸了摸后脑勺，有点尴尬的说道：“我不熟，我爸叫我跟着你……”我听了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得！遇到一个爸宝了，还真是一个好孩子呢！”我无语的摇了摇头，继续体检排队。

　　一般来说，军检都是比较严格的，可是一路下来，我觉得也没有那么严的离谱。而在这体检的过程中，我还发现了我的一个高中同学，他尽然是维持体检秩序的武装部人员……

　　“这……这不是赵鹏飞吗？我是滕明忠啊！不记得了，高三时你考军校插班到一中我们班，我们俩同桌呢！想起来了吗？”我视力检查完后，一回头的功夫，就看到了在排队旁边晃悠的赵鹏飞，于是主动上去搭讪。

　　“滕明忠，哟！还真是你小子啊，怎么滴？现在想通了，又要去当兵了？当初你小子不是一心想着考大学吗？”赵鹏飞还是一副欠揍的表情，说的话，也特别让人有揍他的冲动。

　　“还是这么损啊？后来听说你考军校没考上？怎么现在在这里工作了？”我一脸的意外，但是更多的却是同桌相见的高兴。

　　“唉，一言难尽呐……”说着，赵鹏飞将我拉到一边，递了一根黄嘴芙蓉王给我，自己也熟练的点了一根，话匣子一打开，就像旁边的锦江河水，滔滔不绝起来。

　　原来这小子高考是没有考上军校，在退伍后，因为当兵年限长，还是一名老党员，被分配到了县武装部上班，平时工作还算清闲，就是每年民兵训练和秋季征兵的时候有点小忙，其他时间都是闲得蛋痛。

　　知道了他的情况，我也将我的情况简单的述说了一番，这小子听说我大学毕业后还要去当兵，内心里佩服得不得了，一个劲的叫好。

　　我俩聊得正起劲的时候，旁边的张大海却是忍不住了。

　　“忠哥，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许多的体检项目没做呢，先体检吧……”张大海一副着急的模样。

　　“咦……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会先去体检啊？怎么非得等我一起呢？”我纳闷的回了一句。

　　“我爸叫我跟着你的，我怎么能自己先去做体检呢？”张大海完全一副跟屁虫的模样。

　　我摇了摇头，正要对他火冒三丈一番，对面的赵鹏飞却将烟屁股一扔，“不就是个体检吗？有兄弟我在，包你们不用排队，来，来，来！跟着我，兄弟带你们上阵杀敌了！”说着，一副大摇大摆的样子，我看着他这幅模样，有点想笑，扭头看了一眼同样想笑的张大海，我瞪了他一眼，挥了一下手，跟了上去。

　　有了同桌赵鹏飞的开路，我和张大海、龚小星三人的体检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试想一下，全县三百多青年，真的全部排队，估计得一整天。

　　排队速度虽然快了不少，可是体检的内容与速度就得交给医生了，这个赵鹏飞也就无可奈何了。

　　最让人受不了的体检，就是全身裸检，深秋时节，天气还是有些微凉，一个空旷的大房间里，每批十几号人放进去，全部都是脱得一丝不挂，脸皮有些薄的，浑身感觉不自在。大家在医生的口令下，又是绕圈跑步，又是原地高抬腿，又是深蹲，又是俯卧撑，最后，那个男医生，还用戴了橡皮手套的双手，对你的全身做着检查，还要看你的一些比较隐私的地方，真是让人倍感尴尬，却又无可奈何，这就是军检跟普通体检的区别吧。

　　“周智联，手臂弯曲幅度比较大，不合格！唐有才，你的痔疮太严重了，不合格！郭德文，你的右腿上有块大疤，不合格……”听着医生一句一句的说着不合格，大家的那一丝尴尬，早就被抛到烟消云外去了，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千万别叫到自己啊！

　　但是，越是这样，往往越是事与愿违，我正在心里祈祷着呢，一句“滕明忠、高周航、满志远三人稍等一下，一会出去后，去主任房间复查一下，其他人解散。”我失魂落魄的穿衣出来，赵鹏飞凑了上来，“怎么了？没有过关吗？”我摇了摇头，“唉！要去主任房间复查，完了，体检有可能过不了……”我一脸的苦逼状。

　　“不要怕，只要不是太严重，我估计问题不大。这么一个有志青年，不能就因为这么一点瑕疵，就断了军营梦想啊！你一定可以的。”赵鹏飞拍着我的肩膀嚷嚷道。

　　其实，我的问题也不大，就是有一点点痔疮，不严重，这也许是跟我平时吃辣喝酒有关吧。俗话说得好，十个男人九个痔，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也不知道是我的痔疮真的不严重，还是赵鹏飞说的话灵验了，反正复查的时候，我是顺利过关了。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医生主任，在最后跟我讲的一句话。“小伙子，问题不大，大学毕业还去当兵，有志向！到了部队，好好干吧！”说完，在我的屁股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