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数

言罢，殿中忽然就寂静了下来，季江夜的眸底蕴着一抹冷冽的杀意，起身斜坐至榻边，修长的左腿蹬着沿边，一手搭在膝盖上，拿起一壶酒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喉结涌动着，些许酒水至唇角淌落顺势而流，不过顷刻间，那壶酒水便见了底。

他抬手拎着漆褐色的空酒壶晃了两下，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抬手扬空一抛摔在那方鹅毛地毯上，殿中侍婢舞姬依旧跪伏在地，颤颤巍巍的不敢起身，季江夜将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抬了起来，纤长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额头，轻轻勾唇，偏头去瞧她们，喝道：“起来！都给我起来！”

侍婢与舞姬们面面相觑，抬起膝盖缓缓的站了起来，双手搭在身前，微微颔首，摇曳着的烛光轻轻映衬着她们的倩影，越发妩媚勾人。

季江夜抻了抻臂膀，抬腿一扬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步履懒散的走至众女婢面前停了下来，紫裳被烛光染了些许微黄，哑声道：“抬头。”

女婢们颔首称是，对上了季江夜的双眸，他勾了勾唇角， 抬手捏住了其中一名女婢的下颚，随后缓缓下移掐住了她的脖颈，眸光锐利逼人，淡淡问道：“杀过人吗？”

“奴……奴婢没有。”被掐住脖颈的那名妖娘不断的喘着粗气，颤颤巍巍的答了话。

季江夜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撒手将她松开，还未等那妖娘喘口气，便又突然掰过她的肩膀将她给拽了过来，忙不跌的摔入了他的怀里，抬手勒住她的脖颈，从腰封中抽出一把紫金龙纹鞘含着的短刀，拉开刀鞘，塞入了她的手中，轻轻合住她的手指，一手举着她攥着短刀的手，朝前乱挥，吓的那些奴婢舞姬纷纷逃窜起来，他轻声一笑，于她耳后吩咐道：“来，杀了她们。”

“王上！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不要杀人……”被勒在他怀里的那名妖娘带着哭腔求饶着，握着短刀的手轻轻颤抖着，倏地一松，短刀自手中脱落，砰啪一声扎入了玛瑙红玉所制的地板上。

季江夜略带疑惑的嗯了一声，忽然就将那妖娘松开，掰过她的双肩迫使与之对视，微微低头瞧她， 问道：“刀子用起来不称手是吗？行。”

“泠弦歌，换弓箭。”季江夜抬手一挥，泠弦歌起身颔首行礼，抬手拿起那把弓箭撂给季江夜，他抬手接过将弓箭紧攥手中，扬手搭上三支长箭，微微转身走至那妖娘身后，将长弓向前一横搭在她的手心，温凉的掌心紧紧的包裹着她的手背，抬起她的右手拉起弓弦，微微抬起臂膀将弓箭对准那些使劲拍打着殿门的歌姬，嗖”的一声那支箭射了出去，一击便中，那歌姬口涌鲜血，搭在殿门上的手松了下来，扑通一声摔倒在了地面，殷血顺着嘴角淌落，殿中又是一阵喧嚣惨叫，纷纷跪倒在季江夜面前求饶。

被季江夜勒在怀里的那名妖娘面色惶恐，身子不断的颤抖着，挣扎着脱出了他的怀中，弓弩摔在地上，缓缓的蹲了下去，双手抱着脑袋，啊的一声惨叫了起来，不断喃喃道：“我杀人了……”

季江夜漫不经心的望了一眼那惊恐万分的妖娘，将身子蹲了下来，自她的身后轻轻搂住她的双臂，轻轻偏头俯在她耳后一笑，循循善诱道：“是啊，你杀了她，是你杀了她。”

那妖娘身子一抖，睫翅轻颤，热泪浸满了眸眶，扶着地面朝前爬了两下挣脱出了他的禁锢，转过身子朝着他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前顿时一片紫青淤色，断断续续道：“王上……王上，求您了，奴婢求您了，饶了奴婢吧！”

季江夜骤然收回目光，转身走至桌案沿边将臂肘轻轻倚在桌角处，抬手将那把短刀给吸附了过来，继而便百无聊赖的摆弄转于指尖，狭长凤眸格外锐利，漆黑的瞳孔恍若一潭深不见底的黑水，能将人拖入阎罗鬼府，被火炼致死。

“若是还不敢，本座就让泠弦歌亲自教你，为你做个示范。”季江夜似笑非笑，抬手捏着刀柄停了下来，朝前一扔将短刀抛在了那妖娘跟前，又将目光放在了泠弦歌身上，其意不言而喻。

“属下明白。”泠弦歌颔首行礼，缓步走至那些歌姬面前蹲了下来，将薄纱袖摆轻轻一抖，一端锋利的银白刀锋探出袖间，那歌姬连忙双手撑地朝后退去，却不料被泠弦歌一把揪住了衣领，照着颈则就是一刀，那歌姬表情狰狞，抬手欲捂脖颈却倏地栽倒于地，殷红的鲜血自颈下淌落，将那淡粉色裳裙染的猩红，泠弦歌的薄纱袖摆迤地染了些许血液，瞬间被浸透，面上神色淡然，将那把短刀抽出，玛瑙红玉地板上的逐渐淌满魔血，众人接二连三倒地，化作黑烟散去。

泠弦歌起身，又走至先前那名妖娘身旁蹲了下来，轻轻揽住住她的肩头，浸血的指尖轻轻抚着她的脊背，捏着刀柄的手向后轻轻攀住，尖利的刀刃划破衣裳锥入脊背，那妖娘眼前昏暗，不感虚实，嘴角淌着鲜血，恍惚间只闻泠弦歌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逐渐沉落下去……

“不遵守主子的吩咐，就只有死路一条。”

原为喧嚣歌舞的极乐殿顿时溅满鲜血，连那烛光都被血液尽数溅湿熄了火，鲛纱幔帐缀着颗颗血珠，半空中轻轻悬浮着那些女人的残魂黑雾，时而相聚一簇，时而飘散其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倾覆于鼻尖，令人作呕。

泠弦歌起身，踏着满地残血走至季江夜面前停了下来，捏着刀柄朝他拱手行礼，连那刀刃上都淌着血珠，她轻轻颔首，轻声道：“属下未经允许擅自行事，还请主子责罚。”

季江夜将身子移开案边，扬手轻挥示意泠弦歌凑近，泠弦歌点头应意，抬手将粘血的短刀撂下，于他面前停下，再次拱手，道：“主子。”

季江夜抬手拍了拍泠弦歌，笑道：“一把开了鞘溅过血的短刀那可就是贪婪无比的，又怎能会甘心去饮一人之血，势必也得多用几碗血将它给喂饱了，不听话的人，个个都该死。”

“泠弦歌。”季江夜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收回，顺手拿过笔架子上的狼毫笔轻轻玩转， 笑得漫不经心，缓声道：“明日就将那温柔被劫进我佣兵团的事传出去，一则是借机威胁温岭守好本分，该做什么让他长点心眼儿，二则就是，独孤凝烟与我们盯上了同一块相当有利的诱饵，今日她既劫人失败，想必明日就会来找我，走一步以退为进的棋子，好让我对她放松警戒之心。”

泠弦歌轻轻颔首，“主子放心，属下定会在明早五更之前将此消息散播出去。”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季江夜勾唇浅笑，眸光却是阴鸷万分，抬手将狼毫笔按在案上，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按着案沿摩挲着，道：“任凭她独孤凝烟有通天的本领，也休想将本座视为篡权棋子，若如她所言，将来真有一日到了刀剑相向的地步，本座也绝不会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