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人试图救驾,但得到机会潜进去时已经晚了,先帝已然驾崩,只留下了满地纸片,涂抹着散碎笔画。她不知道这些笔画是什么意思,便将这些纸片收集起来设法转交给了我。”
“因为字迹太散,根本看不出写的是什么,我费了些时间将这些字迹重新排列回去。”
说着,景辞缓缓展开手中的卷轴,零碎的纸张以特定的方式排列在一起,赫然组成了四个血字:
邺王负朕。
“先帝勤于政事,列位大人应该都认识先帝的笔迹,不如先辨一辨,这究竟是不是先帝的笔迹。”说着,景辞将卷轴举起,给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们展示。
“确实是先帝笔迹。”
“的确像。”
邺王用力握紧了拳头,“随便拿几张破纸就想诋毁朕,就算字迹相同又如何,伪造笔迹何其简单。”
“殿下既然觉得冤枉,请问,那些号称被邺王送回老家养老的先帝侍从,如薛才等人,如今又在哪里?他们必定侍疾,可为殿下作证……”
“朕如何处置他们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来人,即刻将景辞这逆贼格杀!”四下一片寂静,没有侍卫,更没有禁军。
邺王有些慌了神,于是他又喊了一声:“还不动手!”
依旧无人响应。
“你们!”
赵岩道:“龙虎军首领韩勍流连青楼,肆意杀人,被庆王部下当场捕获。皇宫内的龙虎军群龙无首,现在守卫的龙虎军皆由龙骧军乔装打扮。”
邺王冷笑一声,“什么青楼伤人,是你们早有预谋,串通龙骧军想一心谋逆吧!”
景辞终于忍不住了,他怒喝道:“龙骧军忠心的是先帝,而不是以肮脏手段谋得大位的逆王!”
“你们公然谋逆,想谋害君上,做梦!今日先散朝,朕改日再找你算账。爱妃,我们走。”说着,邺王拉起付小涵的手就要离开建章殿,冯亭带着几名护卫紧随其后。
景辞点了点头,门外立刻涌进来一群侍卫,拦住了邺王的去路。
“二哥,既然端侯已经指证到这个份上,可否请二哥明说,父皇究竟是不是为你所害!”
邺王松开了付小涵的手,转身质问庆王,“朕若说不是,你是不是还要偏心他一个姓景的外人!”
这时,付小涵突然从袖中拔出匕首,找准机会刺向邺王的后心窝。然而冯亭反应更快,未等付小涵得手,他就已经把剑刺入了付小涵腹部。
邺王转过身,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付小涵,“我待你不薄……你为何?”
付小涵用手捂住伤口,鲜血不停地从她的指缝间涌出,很快便染红了大片衣衫。她冷笑一声,道:“邺王,你弑父夺位,天理难容,你不配做大雍的皇帝!”
眼见付小涵负伤,景辞连忙过去搀起付小涵给她止血。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付小涵身上时,冯亭又迅速的挟持了庆王。
“即刻给陛下让路。”
景辞眼眶已染上了红色,他一字一顿道:“邺王,放开庆王。”
“景辞,少跟朕来这套假惺惺。你究竟是想让朕放了庆王,还是想让朕杀了他?只有庆王这样的蠢货,才会觉得跟你联合起来就能夺朕江山。不过在朕看来,庆王不过是在给你做嫁衣吧?你巴不得朕现在就把他杀了,你正好趁机可以除掉朕,然后认祖归宗。朕说得没错吧?”
庆王道:“二哥,阿辞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想让朕放开你,简单,让他来替你做这个人质。只要他肯替你,那朕便相信他没有私心,不是在利用你。”
见没有人注意到他,乔立立刻悄悄跑出大殿,燃放了信号弹。
听到宫外的响动,庆王有些震惊,“二哥,你在宫外布置了人马?”
“朕早就调了一支精兵驻守在宫外,他们一旦接收到信号就立刻前来护驾。就你们这点龙骧军,怎么和朕的大队精兵相比?赶快让他们都让开。”
景辞担心庆王安危,便让侍卫退下,将付小涵交到赵岩手里,自己走到邺王面前,“既然邺王殿下这么看得起我,那就请邺王放了庆王让我来做你的人质可好?”
邺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好啊。若有端侯为质,那朕放了庆王又有何妨呢?”
“一言为定。”
邺王向冯亭是了个眼色,冯亭一把推开庆王,又抓住景辞的衣襟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将剑架在景辞的脖子上。
邺王冷笑了一下,突然一拳砸在景辞的腹上,景辞闷哼一声,牙齿咬破了嘴唇,嘴角溢出一丝血迹,脸上瞬间一片煞白。
“阿辞!”
“景辞,你知道吗?跟朕作对的人都已经死了,谁给你的勇气敢与朕为敌?”
景辞咳了几声,有些艰难的抬起头对上邺王的目光。“是先帝吧。我不想先帝死不瞑目。”
“你又不认他,还要替他报仇。”
“我不认他不假,但我回雍国后他尽过人父之责,我便不能不尽人子之义。”
这时,一个侍卫突然慌慌张张的来报:“庆王殿下不好了,一支禁卫军撞开宫门冲入皇宫了!”
邺王哈哈大笑两声,“朕说什么来着?景辞,你输定了。”
景辞抿唇不语。
“你还在期待什么,期待朕的这支禁卫军也能反戈一击?大局已定,别做梦了。”
建章殿外,看见有兵马进来,乔立立刻喊道:“快来人!来人!快来人救驾!”
当兵马逐渐接近,他才看清领兵的那个人一袭红衣,长发高束,竟是本该已经葬身悬崖的阿原。
乔立反应过来,再想逃跑时已经来不及了,刚转身就被一支利箭整个贯穿了身体。
“庆王殿下,赵大人,贺王已截杀意图入宫的禁卫军,领兵入宫了。”
邺王得意的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随后,惊恐、疑惑与慌张的表情在他脸上交替出现。
“慕北湮?他不是死了吗?”
冯听立刻解释道:“陛下,臣是亲眼看着他们跳下悬崖的。”
邺王一把揪过景辞的衣领,“他们早就死了,即便活着,他们又哪来的兵马?”
景辞看着邺王几近疯狂的模样,他忽地就笑了,“他们领着的,是魏州的兵马。他们借着悬崖脱身,早已成功到达魏州。”
“魏州,杨世厚。他们是怎么进京的?”
景辞低头浅笑着,再抬头时已然目光凛冽。“邺王,你丧尽天良,坏事做尽,连守城的将领都不会阻止魏州兵马的到来。”
邺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你早知他们会来,是你和庆王安排守城的将领暗中策应!”
“你收手吧,先帝在天之灵更愿意看到你诚心的忏悔。”
“你做梦,你们不过是跪在我脚边向我祈求的失败者,凭什么要我忏悔?即便是我败了死了,你们一个个也都不会好过!暗卫何在?!”
看着四面八方涌出的暗卫,景辞大惊失色,立刻将目光投向赵岩。赵岩和庆王眼中也皆是惊讶之色,看来他们都不知道邺王竟然养有暗卫。
邺王示意冯亭带着景辞掩护自己离开。谁知他刚一踏出殿门,迎面就飞来一只弩箭刺穿了他的肩膀,他被这劲道一下子撞回了大殿。
而殿中的冯亭和暗卫也被更多的弩箭取了性命。
“邺王殿下,被弩箭穿胸而过的滋味,不好受吧?”
邺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门外。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左言希。
如果说慕北湮和阿原假死他还能相信,但左言希的确是被冯亭所杀,冯亭还说他亲眼看到了左言希的尸体。
他居然还活着?
慕北湮和阿原的兵马冲进了大殿。
在听到左言希声音的一瞬间,景辞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当那人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才意识到,他回来了。
左言希,他没有死。
一时间,景辞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他看着他心心念念的人一步一步的走到他面前,缓缓牵起他的手,跟他说:
“对不起,阿辞。我回来了。”
左言希心疼的握着景辞的手,看着这人怎么又瘦了一圈。当他看到景辞嘴角的血迹和颈上的划伤时,目光不由得一冷。
他们拍了拍景辞的手背,松开了景辞,又看着地上被团团围住的邺王,缓缓从腰间拔出了匕首。
“说吧,你是哪一只手伤的阿辞?”说完,左言希猛地将匕首插进邺王的左手掌心,“是这只,还是——”
左言希又拔出匕首狠狠刺进了邺王右手掌心,“——这只啊?”
左言希再次拔出匕首,避开要害,在邺王身上又捅了一刀,“我的人你也敢动?”
“左言希,”慕北湮上前拉开了打算将邺王凌迟的左言希,“差不多行了。”
景辞抹了把眼泪,也上前拉过左言希,“言希,小涵受伤了,你赶紧先带她回去疗伤。”
“可……”
“不用担心我,大家都在这。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吧。”
“好。”左言希摸了摸景辞的头,带着付小涵离开了。
这时,邺王突然拔出自己身上的匕首,猛地向心脏刺去。
“我最后的结局……只能由我……来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