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从心开始

阿原回到原府后便病了。 慕北湮得知阿原生病是因为景辞后，当下决定要找景辞好好说道说道。

这天夜里，左言希临时有任务在身暂时离开了端侯府，慕北湮便趁机在门口拦住了景辞。

“贺王深夜来访有事吗？”景辞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当然有事。我是来替阿原讨个公道的。你别以为你是端侯，是景妃的儿子，便可以如此欺负阿原。阿原真心待你，可你呢？一次又一次的推开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她的心。我原先还打算把阿原让给你，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你既待阿原不好，那便换我来护着她！你错过了阿原这么好一个姑娘，日后可不要后悔……”

慕北湮后面说的什么，景辞已经听不清了。

是了，当初推开她的是自己，让她变成阿原的也是自己，如今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挽回她？

景辞突然觉得心里像被人挖去了一块，空荡荡的。他突然意识到，那个一直跟在他身后默默喜欢他的小丫头不会回来了。

再也不会了。

景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慕北湮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直到左言希回来，见景辞失神的站在门口，有些担忧的问道：

“阿辞？你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

景辞回过神来，发觉天已经黑了。想起慕北湮的话，不觉苦笑了一下。

“阿辞？”

“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景辞扶着门框转身缓缓进了院子。

不知为何，他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仿佛空气都凝滞了。他如脱水的鱼般大口地喘着粗气，心口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好疼。

火焰愈烧愈裂，灼伤了他每一处神经。他用手紧紧攥住胸口的衣襟，心脏的剧痛让他一瞬间疼弯了腰。

扶着门框缓缓蹲下，景辞干咳了几声，似想把那团火焰呕出，却只是无用功。

衣襟被抓得变了形，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抵在胸口，用力到泛白的指骨似是要生生撕开胸膛，将那灼热的东西挖出来。

景辞又撕心裂肺的咳了几声，最终呕出一口血来。

火焰熄灭了。

他茫然的看着地上的鲜红，只觉得浑身的力气和温度都被抽走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浑身不住的颤抖。

左言希早在景辞转身的时候便察觉他的异样，此刻看到景辞咳血更是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景辞身边，伸手揽过景辞的肩膀，一手去捉他的手腕探脉。

“言希……”

景辞开口唤他，声音沙哑又无力。

左言希心口刀绞似的疼。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将景辞拥入怀中轻声安慰道：

“没事了阿辞，我在这儿，没事了。”

得到左言希的安慰，景辞再也抑制不住眼泪，伏在左言希怀里低声抽噎起来。

“怎么办啊言希，小晚她不要我了……”

“是我错了，我不该推开她的，我后悔了……”

“母亲不在了，小晚也离开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左言希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不会的阿辞，你不会什么都没有的，你还有我。”

听了左言希的话，景辞忽然失声痛哭起来。

他从小就被推向了朝堂的深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早就习惯了伪装。左言希的话击碎了他的最后一道伪装，使自己的内心完全暴露在他面前。骄傲要强的他，也只有在左言希面前才会偶尔示弱一次。

左言希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景辞身上，双手环抱着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他。景辞说的断断续续，但左言希多少也猜得出是因为风眠晚。

但那小姑娘既然已经说了要与阿辞断情绝义，那是断然不会再来找他的。

那就是慕北湮了。

按说慕北湮令景辞伤心，他本该恨他，可他却怎么也恨不起来。

一边是他的至亲，一边是他的至爱。

他心里只有苦涩。

良久，景辞在他怀里渐渐止住了哭声。左言希揉揉他的头，轻声说道：

“好阿辞，不哭了，你本就身体不好，当心哭坏了身子。”

“阿辞，地上凉，我们先起来进屋去好不好？”

景辞轻轻地应了一声，左言希便把人搀起来送回房去。

左言希扶着景辞坐在床上，给他脱了鞋袜，又打了热水给他暖了手脚擦了脸，拉过被子给他裹好，确保他不会着凉，这才出去端来一直温着的药。

“阿辞，把药喝了吧。”

景辞乖顺的很，让他喝药，他便端过药碗一饮而尽。左言希解下景辞头顶的簪子放在床头，又扶着景辞缓缓躺下，替他掖了被角熄了灯，顺便拎走了试图爬上床的白团子，这才掩门出去了。

左言希摸出了怀里的小瓷瓶，拇指轻轻的摩挲着。

阿辞，希望你不要怪我。

景辞一觉醒来头脑昏昏沉沉的，像喝醉断片了一样，一时竟什么也记不得了。

像是算准了他醒来的时间一样，左言希推门进来了。见景辞醒了，他便伸手去扶他。谁知景辞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猛地往后一缩。

“阿辞，你怎么了？”

景辞把身体缩在一起，小心翼翼的问道：“谁？”

左言希心里咯噔一声，又试探性的换了几声“阿辞”，果然，景辞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次突发的情况与之前相比似乎没有那么惨烈了。乍一看像是好事，但左言希知道，这是景辞的身体已经过于虚弱，无力与毒素对抗。眼前是漆黑一片，耳畔是长久的寂静，景辞似乎也意识到了。

“言希，是你吗？我听不见。”

左言希放下药碗，轻轻拉过景辞的手，用被烫的有些发红的指尖在景辞手心里写道：

- 我在。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

- 别怕。

景辞笑了笑，“我没有害怕。”

左言希又写：

- 我熬了粥，你先垫垫肚子再喝药。

“好。”

左言希便用汤匙一勺一勺喂着景辞，将粥吹凉了递到景辞唇边。他喂他就喝。大概是失去了味觉的缘故，景辞这碗药喝的格外顺利。尽管这样，左言希还是习惯性的给他喂了颗蜜饯。景辞低头咬着蜜饯，心想这人怎么总是把自己当成小孩子。

- 听说，阿原已经决定要嫁给北湮了。

写完最后一笔，左言希便抬头去看景辞的反应，却见景辞笑了笑，道：“是吗？这是好事。”

- 我以为你会放不下。

“为何放不下？她是我妹妹，迟早是要嫁人的，我总不能将她在自己身边锁一辈子。”

左言希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昨天……你为何会这么巧就在宫里？”

- 我知道你一连几日都在宫中和陛下下棋，怕你身子吃不消才特地去看看。

景辞沉默了良久，他突然道：“言希，你我第一次在昭州见面时我就感觉到，你待我不一般。我很早以前就想问你了，你为何总是待我这么好？”

左言希的心狠狠的跳了两下，他再拉过景辞的手时，手心竟出了一层薄汗。

- 因为我喜欢你。

景辞浑身一僵，“你说什么？”

于是左言希又在他手心重新写了一遍：

- 我 喜 欢 你。

景辞张了张口，却是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左言希的心倏地就沉到了谷底。

- 抱歉，是我太心急了，你便当我从未说过吧。

感觉到握着他的手松开了，景辞以为左言希要走，急忙出声：

“我愿意。”

待他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的时候，他又猛的低下了头。

“我、我是说，我不讨厌你，如果你真的……我可以试试。”

话音刚落，景辞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将他抱得很紧，像是怕他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一般。

景辞刚想开口，却感觉一滴湿热落在了自己后颈，顺着脊背滑进了他的衣服里。他顿了顿，缓缓伸手回抱住了左言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