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复生的游魂

在弥漫的晨雾中完成几分钟的祈祷后，前辈告诉维伦，稍晚些他们的佣兵团将起程前往亚斯特拉，那里正在招募战争的人手，或许中途还能再替几个朋友扫墓。维伦觉得有些奇怪，那个强盛的国家怎么可能需要对外招募雇佣军呢？毕竟那里既不缺士兵，也没有传出和周边开战的消息。所以维伦问他的前辈：“亚斯特拉要跟谁打？”前辈听了之后想了一会儿，似乎正在寻找足以形容这个事件的合适词汇，接着，他语带嘲弄地说道：“简单来说，就是跟自己人打吧。”

是一场内战，太阳王子的信仰曾经以亚斯特拉为核心向大陆流传，祂的信徒们自诩为众生福祉而奔波，以果决和勇敢作为准则，纵使祂的名讳早已被抹去，那些骑士和战士仍然私下信奉着祂。

有趣的是，这些将士虽然依旧效忠于亚斯特拉，亚斯特拉的白教信徒们却将那些战士视为敌人。也许对诸神的虔诚早就消失在那片土地上了吧，同一国家的骑士竟因信仰不同发起战争，贵族间荣耀的决斗却期盼外人的介入，那么活人和不死人之间的分歧是否足够割裂往日的感情呢？

“你在想什么？”前辈问维伦。

“没事，我只是在想对方够不够大方，上一个雇主实在太小气了……我真不敢相信我们会为了二十枚金币加入战局，那比公认的价格还少四分之一啊！”维伦回答。

前辈瞅了维伦一眼没有再追问，他知道维伦在胡说，但也没有要求维伦讲明，

谁都有自己的事情不是吗，自己的徒弟最终总会说出来的。

可是那次不一样，维伦如何向前辈开口，自己身上出现了黑暗之环？所以二人沉默着，在枯黄的落叶林里，除了沙沙落叶与哒哒马蹄外，这个地方再没有其他声音，一直到阳光穿透晨雾之后也一样。

【不死人诅咒算是我第一个秘密，后来，我的秘密在不知不觉中越积越多，现在我已无法轻易透露任何事情，就算是至亲也一样。】

【该死的，值得诅咒的秘密！】

不死人维伦睁开了双眼，他本以为天会暗下来，毕竟自己睡了不短时间，但眼中还是只有正午的日光。

“啊，我想起来了，这里是时间停滞的罗德兰。”不死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背后牛头恶魔的尸体早已化为灰烬消散，只留下一枚人性和几片返回骨片，应该是之前被它吞入腹中的倒霉不死人的遗物。沾在不死人硬皮手套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有些不适的不死人摘下手套，看着自己的双手愣住了——不再是枯瘦如柴的脱水粉色皮肤，而是正常人的，白皙的双手。

不死人有些颤抖的向上卷起锁子长袖，看到手腕和小臂也恢复了活人的模样。

“难道，难道……我变成活人了？”急切，激动和惧怕这是幻觉的不死人再也无法忍受等待的煎熬，直接捏碎了一片返回骨片。

“呼——！”一阵旋风散去，凭空出现在传火祭祀场的不死人直奔神殿的积水池而去。他单膝跪在水边，急促的摘掉铁头盔和锁子头套，低头看向水面——浓密的黑色短发，深棕色的瞳孔，粉色的嘴唇和淡黄色的皮肤，一张平凡正常的混血东方人脸庞倒映入不死人眼帘。

“前辈，你看到了吗？即使变为游魂，变为活尸的不死人也是能恢复成正常人类的！”欣喜若狂的不死人脱下衣甲观察胸口的黑暗之环，却有些失望的发现黑暗之环并未消失，只是被人性的碎片暂时堵住，由之前宛如一个青筋暴起，血管凝结的烂疮变成了一轮黑色的纹身，看上去好像在前胸和后背都用黑色颜料画了一个燃烧的火圈。

不死人仔细观察着自己的面孔，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正常的容貌，但他依稀记得在被关进北方不死院自己前已经三十多岁了。奇怪的是经过不知多久的囚禁，自己的容貌竟然恢复成了二十岁年轻时的模样。“原来人性的真正作用是这样吗？”不死人想起了在击败牛头恶魔后那枚凭空出现又碎裂的人性。

从活尸变成了正常人，不死人的触觉和嗅觉都恢复了不少，但还没有到诅咒前的水平，听觉和视觉到是由于强化的原因比以前还要敏锐。

心情稍有平复的不死人穿戴好盔甲，来到灰心战士旁想要分享自己的喜悦。

“嘿，你好。”

“你是，之前的老头子活尸？很好，看来蓓尔嘉确实显灵了，你竟然恢复了肉体。”战士的脸上显出羡慕的神色，但随即就被颓唐掩盖。

“看不出来你还这么年轻……你从哪里搞来的人性和武器？”

“我很想说捡来的，但实际上，大部分是从活尸身上掠夺的，雇佣兵就是这样，即使变成了游魂还是这样。”

“很好，去抢夺更多东西，去敲响那两口钟。但如果你爱惜来之不易的肉体，最好找个好地方坐下等待发霉吧。”战士的语气充满讽刺。

面对消沉的战士，不死人无言以对。

“哦对了，之前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只大鸟抓着一个蜷缩的人，不知道飞到那里去了，它们能去哪里呢？难道能通过那只鸟离开罗德兰？”

“谢谢你的信息，我要继续我的使命了。”不死人向战士告别，在灌满原素瓶，将牛头恶魔处获得的三千灵魂用于在篝火处强化后再次向大桥出发。

经过历次力量增长，不死人已经可以单手使用黑骑士剑，不过面对普通活尸根本没什么意义罢了。一部分之前被砍倒的活尸还没有站起来，它们的“尸体”陈列在房顶和阳台上，体内蠢蠢欲动的黑暗让它们随时站起来不死人都毫不意外。

回到更加破败的外城墙上，不死人跨过与恶魔战斗留下的凌乱血迹继续前进。

“那是谁？一个活人？”在双层露台的下层有个人影，他站在哪里，出神的望着太阳，不死人看了他好一阵子，那位战士仍然一动不动。他不太确定那位战士是否还有理智：【也许他只是一个活尸，恰好在失去人性时面朝太阳；或者他是个兴趣独特的人，喜欢像太阳花一样追逐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