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骑士的援手

第二章 骑士的援手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不死人日复一日的在狭小潮湿的牢笼中思索着，脑海中闪过一帧又一帧熟悉又陌生的画面：金色的麦田，简陋的房屋和破旧的桌椅，铠甲鲜明，气势磅礴的骑士队伍，围在篝火前庆祝的佣兵们，一位中年人慈祥的笑容，还有，尸横遍野的战场......【我曾经经历过这些吗？那个看着我笑的中年人是谁？哦，是前辈，前辈又是谁？......】地牢中不辨日夜，北方的山巅亦感受不到季节变幻，唯有寒冷和火把的昏暗光线充斥周身。不知何时起，巡逻的狱卒和高大的看守不见了踪影，隔壁牢房的哭喊声也早就停息，黑色栏杆爬上了星星点点的铁锈，直到整个栏杆变成红色。唯一陪伴不死人的，只有老鼠，甲虫和那枚不起眼的戒指，再后来，老鼠也因饥饿死去，尸体腐烂的恶臭却无法引起不死人一丁点的注意。

【我已经变成活尸了吗？】不死人无数次这样问自己，【不，我还没有！我还活着！】不死人也无数次回答道。

【谁都好，来个人和我聊聊天，我愿意把我的戒指送给他】

【我的戒指呢？它在哪？】

【哦，在这!有人和我聊天吗？】

【......】

突然，一道光照了下来，紧接着一具枯槁的尸体被扔在了不死人面前，牢房的顶上的天窗被人掀开了。不死人抬头望去，之见一位背着盾牌，身披陈旧但保养良好的铠甲的骑士蹲在房顶上。

“你还好吗？朋友”

“不太好，你能帮我出去吗？”

“我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呢？你只不过是一个囚犯。不过我已经给了你需要的，自己动动手，朋友。”

是这样吗？不，其实他们什么也没说，不死人的喉咙几乎无法发出声音，这一切只是他脑内的幻想，骑士只是和他对视了一眼便起身离开了，但那具身上包裹着腐朽麻布的尸体却是真实存在的。不死人先是失望的低下头，紧接着他想起了什么，猛扑到那具尸体前翻找起来。

【你一定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对吧，骑士先生！】

不一会，不死人就找到了他要找的---一大串牢房钥匙。那具尸体上的破布依稀还能辨认出狱卒的式样，这个活尸生前是这里的狱卒。是的，活尸。虽然狱卒的身体枯槁脱水，一动不动，但不死人还是能感觉到有东西在那具身体内蠕动哀嚎，他一点也不想变成这样，他宁可去拥抱死亡。

【老天保佑，一定要打开啊，这把不是，该死！这把也不是......啊哈，对上了！】不死人在牢门前一把一把的试着钥匙，终于在试到第五把时成功打开了牢门。

不死人怀着急切的心情走出门去，想要看看关押了他漫长时光的北方不死院到底长什么样。牢房外是一条笔直的走廊，走廊墙壁长满了苔藓，每隔不远就有一个火把插在走廊两侧熊熊燃烧，青砖破损坍塌，一堆一堆的堆在墙边，所有的牢门和栏杆都是锈红色，走廊顶上还滴滴答答的滴着水，在石板路上汇聚着一滩一滩的水坑。他不是唯一自由的囚犯，有的牢房门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的活尸却丝毫没有出来的意思，不是跪在地上做出祷告的姿势，就是摊倒在墙角用猩红的目光盯着他。狱卒和守卫不见踪影，也许那个在机械式的、一下一下捶打墙壁的活尸就是曾经的狱卒呢？

不死人打量这这些活尸，也打量着自己，一样干枯脱水的皮肤，一样纤细枯槁的四肢，一样深陷的眼窝和破布般的衣物，可能唯一的不同仅仅是一个满眼红光，另一个眼中还有几丝灵动罢了。【我和他们还有什么区别？仅仅是我还能思考吗？不对，我还有头发，哈哈。】不死人苦中作乐的想到。

“轰...轰...轰...轰...”

不死人又沿着走廊往前走了十几步，就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在周围响起。

“轰...轰...轰...轰...”

随着不死人的前进，轰鸣声越加清晰和沉重的从走廊右侧传来，走廊右侧的牢房和墙壁也换成了栏杆，不死人向右望去，紧接着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走廊右侧是一个巨大且昏暗的广场，一个庞大的怪物漫无目的的在广场上来回巡视，那轰鸣正是怪兽的脚步声！

【这是...什么？】不死人在漫长的监禁中除了呢喃的低语也曾听到过这足音，但声音的主人还是超出了不死人的想象。虽然不死人失去了记忆，但他无比确信自己从没见过这样可怖的怪兽，它简直像是从恶梦中走出来的：四个尼伯根骑士叠起来那样高的身高，暗红色的皮肤上有着青色的斑点；有着肥硕粗壮的身体和下肢却长着不成比例的短手臂，手上还拿着一把粗犷巨大的长柄斧，斧子的材质似乎是某种生物的骨骼；大腿和后背上长满了长短不一的骨刺，头上杂乱的生长着分叉的长角，长着酷似蝙蝠的短小肉翅和粗短的尾巴；怪物的脸上半部分酷似没了鼻子的毛发人类，下半部分则被一张獠牙外翻，令人望而生畏的血盆大口占满了，不过相比它的獠牙，还是它手里的巨斧更有威胁感。

【有三个手指的爪子，身上不长毛也不长鳞，体型巨大还会使用武器，如果白教传说是真的，这是一只大恶魔，葛温在上啊。】不死人小心翼翼的向前走了几步，面前的景象告诉了他部分守卫的悲惨下场：分隔广场和走廊的铁质栏杆破了一个大洞，铁条向走廊弯曲着，仿佛被一个巨人的拳头击穿，一具尸体被穿刺在栏杆上，另一具尸体正冲着大洞，背靠走廊左侧的走廊瘫坐着，背后的墙壁满是裂纹，尸体边还有一把只几乎剩剑柄的残剑。不死人捡起了短剑，弯着腰继续前进，他可以想象到一个倒霉的守卫被恶魔的大斧击中，撞破了栏杆飞出广场，另一个守卫则被恶魔抓住，活生生插死在栏杆破洞处。所幸恶魔没有注意到他，雷鸣般的脚步声渐渐被不死人甩在身后。经过了这番惊吓，不死人终于找回了一点活人的感觉，他更加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和那些活尸是不同的。

走廊很长，但不死人终究走到了尽头。忽然，一道虚影穿过了不死人的躯壳，彷佛活着般的跃动触摸了不死人那颗萎缩的心脏。【那是谁的影子？】那身穿着术士装扮的人跑向前方，走上走廊尽头的楼梯，接着却架着盾牌缓缓退后，彷佛在对抗某个敌人。然后，它消失了。【对方是位女性，她来自我孤独的幻觉吗？】

走廊的尽头的楼梯之上，堵塞的排水通路将这个小房间的低地淹塞成池，房间中的积水已经没过了不死人的小腿，燃烧的火炬让不死人误以为这里曾有人来探视过，然而当不死人触碰它后才发现，原来火炬不具燃性、甚至不存在质感，它只是团虚伪的假象，散发着虚假的光芒，是点缀这废墟的精巧装置品。不死人已经不再绝望，但取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忧愁和迷茫，他站在一座幻城中，如梦境般的空无场所。但紧接着不死人便发现这里并非空无一人，一个活尸，一个双眼充满对灵魂渴望的活尸赤手空拳的向不死人扑了过来，但它太虚弱了，又没有武器，以至于不死人从容的将剑柄插进了活尸的胸口，然后又熟练的划开了它的喉咙，好像曾经战斗的记忆和技巧还有一些残存在不死人的灵魂中，即使诅咒也无法将它们完全抹除。活尸倒下了，泛着红光的双眼也失去了光芒。不死人没有注意到，一股不可见的微弱灵魂从活尸身上没入自己的身体中。

【是巧合，还是那个虚影曾经与这个活尸对抗？也许这个死城中还有不那么虚弱，手拿武器的活尸，我要小心一点。】

穿过小房间右侧的出口，不死人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天井中，积水依旧，面前那发锈变形却依旧坚固的爬梯指着穹窿，它的作用无非就是让人重返地面。每上升一阶，不死人心中的渴望便愈加强烈，他期盼所有的幻想都将实现，至少能再见到一次太阳，不是狭小的天窗、也不是虚幻的火炬；而是高高挂在空中，圆的像颗蛋黄的温暖的太阳。爬上地面，周围八角形的墙壁向上汇聚形成拱顶，两把火炬装饰在天井房的拱门两边，那是通向自由的出口。

不死人握紧了手中的剑柄，迈步走出了拱门。

拱门外是一处三层的巨型露天庭院，不死人却没有看见太阳。天空阴郁且纠结，乌云覆盖了所有天空。不知名的斑驳野草占满了整个庭院，却难得的让这里有了一丝生命的气息。一个燃尽的篝火堆伫立中央，上头插着一个焦黑的火钳、抑或一把长剑，历经风霜的它在此处休息，彷佛宣告某位旅人的路途终止；然而不死人的灵魂驳斥着，与其说是终止，不如说它正是家，是永远漂泊的不死人的归——哪有火焰，旅人就去哪。不死人走近那团篝火堆，仿佛感应到什么，火焰猛的从余烬中燃起，着火焰对不死人有着莫名其妙的吸引力，他明白这团火焰是真实的，也是特殊的，仿佛是天上太阳的小小分身，让不死人的心情稍稍好转。

然而不死人不会久留，只是小小的休息一会儿后，又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庭院内，【右侧有个小门，看起来是通向二楼……】“哐哐哐!”【……打不开。】【这里的通道被堵住了，啊，这个也是。】一番探索后，毫无发现的不死人将视线转向了庭院的正门，虽然庭院已经多有破损，但不死人仍能从那面宏伟的墙壁和那堪比城门的高大巨门看出北方不死院昔日的雄伟。越过装饰在巨门两侧已被风化的看不出原型的黑色兽雕，不死人将双手放在镶钉的巨门上，他毫不怀疑自己有能力推开这道门，只要施一点力气－－咯咯巨响贯穿院落，又一个广场在眼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