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无愧

再早些日前徐阶在早朝上启奏，说是流民数量太多恐粥厂难以为继。提议以工代赈，让灾民做一些简单活计。

一来他们可以自食其力不会一心只依靠朝廷的救济，二来也能一定程度上缓解银粮紧缺。嘉靖准了徐阶的提议，交给户部去办。海瑞是户部主事，这事自然全权承担下来。

海瑞尽其所能希望让所有灾民早日返乡生活，却救不了那些年老孱弱或是早已失去信心的人。

他皱了皱眉，目光融进沉痛和愁绪，扶在膝上的手一下攥紧。一阵凉风平地而起，他放下布帘，缓缓闭上眼睛，在轿子有节奏的摇晃颠簸中渐渐沉入了睡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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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轿子突然跌落在地，几声沉闷的惨叫后外面又陷入了寂静。

海瑞猛地睁开眼，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帘外飘了进来，他的心忽地一沉。

海瑞猜到会有人按捺不住朝他动手，却不想这么快，更不想还连累了无辜的几人。

"海瑞在里面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别是让他察觉早跑了!"刻意压低的沙哑声音传进海瑞耳中。

"不会的，"轿外几声刀剑入鞘声，"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怎会如此警觉!上去瞧瞧!"

海瑞理了理官袍，掀开布帘稳步走出:"几位深夜将海某截于此处还将海某家丁杀害，如此枉顾国法岂不是欺人太甚目无圣上?!"

四个黑衣人见海瑞孤身面对刺客却仍不卑不亢，心下都微微有些震动。

本以为文官都是些只会指手划脚、写奏折开口水战的酸人，但是眼前这人不一样，身形虽不高大浑身却有着一种精气神，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执著的信念，顽强的信念。

其中一人道:"我们将大人拦截于此自然是有要事与大人商量，大人何必动怒?"

海瑞却笑了:"海某与几个藐视王法之徒有什么好商量的?"

"海大人，你我都是明白人，何必装糊涂呢?"

"海某自问为人是清楚的，但的确不知几位所为何事。"

海瑞打量着四人，希望能从他们的着装上看出些端倪。可四人穿着夜行衣戴了面罩，只露出眼睛，严严实实的一身黑衣不露一丝破绽。看来早已计划好了。海瑞冷笑着捋捋胡须。

"海大人若执意糊涂到底，不妨让在下提醒提醒大人，"那人上前一步，"大人，有些事不该管你偏去管，得罪了别人，这究竟怨谁呢?"

海瑞蹲下身，伸手合上几个家仆因惊惧而瞪大的眼睛。黏腻的鲜血染上他抚过几人面颊的手指，掌心里一片猩红。

"谁都怨不得。人和人不一样，海某只求问心无愧。"

那四人笑得放肆:"大人有胆量，我等佩服!"

一人快速上前抽刀出鞘，将刀架在了海瑞颈边:"大人还是收手吧。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人的似锦前程便不会有障碍阻拦。"

闪着寒光的刀刃上还留有血迹，在摇曳的树影下更添了几分狰狞恐怖。

海瑞感觉到肩头的衣衫已是湿润一片，冷下声音道:"该收手的到底是谁?海某说了，人和人不一样。"

"那大人便是不肯在该糊涂的事上糊涂了?"

冰凉锋利的刃又近了几分，颈上一阵尖厉的疼痛，海瑞不禁皱了皱眉:"海某不想自己竟是如此关键。既然这样，那西北数十万灾民的命在下是保定了。"

四人互望了一眼，架刀在海瑞颈边的那人松了劲又问道:"大人当真不肯相助?"

海瑞爽朗大笑，无奈似的笑着轻轻摇头:"人生自古谁无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