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诸侯纷争

由于前阵子的关中蝗灾，秦国粮食收成锐减造成的粮草供应不足，蒙骜所率领的秦军不得已从前线后撤，已退至函谷关口。而由于秦国境内灾情造成的死难者过多，很多尸体来不及掩埋和处理，导致出现了疫病，并快速传播开来，现如今，疫病已不仅只在秦国境内，也开始蔓延到了秦军之中。

直到前两天军队中的一些士兵出现了疫病感染症状，并开始有人死亡，蒙骜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且越来越多的秦国百姓，纷纷离开故土，往山东六国的方向开始逃难，守在函谷关的秦国兵士已经阻拦不及。而秦律严苛，若有秦民私自逃离秦国，被抓后可依法充入奴籍或在脸上刺字。可即便如此，逃难的秦国百姓却是越来越多，百姓越是恐惧被处罚的后果，他们越是要不惜一切代价逃出秦国。

为了应对军中疫情，也为了给自己的孙儿，十八岁的年轻将领蒙恬一个锻炼的机会，蒙骜允许了蒙恬参与军中的防疫任务，协助军医收集药草与隔离病人。虽然蒙恬一心想要的是到前线上阵杀敌，却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而扑灭疫病这项任务虽然也是风险不小，但对于年轻的蒙恬而言，却是一次他在祖父面前表现的机会，所以他很认真的在处理这些事务，每天天还未亮，他就戴着用药草浸泡过的白色面罩穿梭于军营之中。

而与此同时，一名神医扁鹊的后人，医家弟子，也凭着自己的嗅觉闻着这场疫病，来到了函谷关处。

对梁羽昭而言，他来到这个诸侯纷争的时代，已经有十年了，对于还能不能再回到自己本来的时代这样一个问题，梁羽昭越来越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这十年来，他见证过了太多的死亡与苦难，人也变得开始麻木了起来，而多愁善感原本并不是梁羽昭的性格。对于这个时代的很多人而言，他们的人生本就没有太多的选择，所拼尽一切的努力，都只不过是为了生存罢了。

梁羽昭知道，两年后的濮阳之战会无比惨烈，濮阳之血将尽染黄沙，秦将蒙骜会率领秦国重军攻陷卫国都城濮阳，并改设濮阳为秦国东郡，卫国将名存实亡，卫国王室将被迫迁往野王之地，至于魏芷樱和姬如凝这对母女的命运将如何，梁羽昭其实并不清楚。但梁羽昭知道的是，魏芷樱正是看到了未来的岁月，才一心想要阻止未来的到来，才想到找自己来合作，可是未来真的是他们能够改变得了的吗？梁羽昭从魏芷樱的眼睛中看出了她的不甘，但他也很清楚，历史的车轮曾碾碎了每一个人，宿命都早已注定，很多时候他们至死不休的战斗最终也是徒劳无果，抗争或许真的没有意义，天下人终是要笼罩于皇权的阴影之下，明知是必然的结果，魏芷樱又能如何？而梁羽昭又能如何？就算他现在带着姬如凝前往信陵，就能保住魏无忌于今年不死吗？就算魏芷樱所说的那个传闻是真的，卫国就能替代秦国来统一天下吗？梁羽昭心里很清楚，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岁月也开始让他感到迷茫。

而信陵城内，齐瑶被龙阳君救下来后，就一直向龙阳君表示自己要报答恩情，并不停地纠缠着龙阳君，因为齐瑶心里清楚，魏国的龙阳君从大梁来到信陵城，肯定是要去见信陵君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跟着龙阳君就能光明正大地进入到信陵府中。但是龙阳君压根就不想搭理齐瑶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救她本就是路过时见到了，徒手之劳罢了，也根本不需要她报什么恩。而且齐瑶的美貌或许能吸引到其他的男子，但对于这位比女人还美的龙阳君来说则毫无吸引力，于是龙阳君一行人就果断地甩掉了齐瑶，直接前往信陵府去了。

四年前，在齐国临淄的稷下学宫，齐瑶曾想去听听夫子荀况的讲学内容，但儒家素来不收女弟子，未进学宫齐瑶就被赶走了，后来她才得知当时的荀夫子已不在齐国境内，而是受楚国春申君黄歇的邀请去了兰陵县，在那里讲学，一时心灰意冷的齐瑶就离开了齐国。因齐瑶无意间看到了《五蠹》中的一篇文章，她开始万分仰慕韩非的才华，于是齐瑶在离开齐国后，就前往了韩国，但到最后，齐瑶还是没能见到自己的偶像韩非，反而她遇到了梁羽昭。

那个时候的梁羽昭苦于找不到回到自己时代的方法，正在新郑城内每日纵酒度日，变得十分颓废。韩非曾在《五蠹》中写到“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他认为国家祸乱的原因在于读书人用思想，习武人用武力扰乱纲常法纪，所以应该用强权之法去约束世人，以规范国家和社会的秩序，齐瑶对此深信不疑。而梁羽昭却告诉了齐瑶一个完全不同的说法，梁羽昭说“君立而虐兴，臣设而贼生，坐制礼法，束缚下民。千百年来，天下混乱，民众苦难的根源不在于民众自身，也不在于那些读书人和习武之人，而在于天底下有了君王的存在，因为有了君王，就有了等级的存在，就有了主人和奴隶的区分，为了维持这个等级秩序，强权也就应运而生，有些人生来享受荣华富贵，而有些人生来却只能为奴为仆，强大的人占有足够多的国家资源，比如衣食财富，甚至可以掌握整个天下与驱使和杀害自己的奴隶，弱小的人却只能忍饥挨饿，甚至被他们的主人随意杀戮。其实人和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独立的想法与生存的空间，但掌握强权者总是喜欢将自己的想法理念强加于他人，却从不曾考虑他人的感受，也不管他人内心是否是真的心甘情愿地接受。人和人本应都是平等的，却因为有了等级，有了压迫，有了强权专制，才使得那些弱小者，服从者被逼向绝路时不得不反抗，这才是天下纷乱始终不可能休止的根源所在。”

于是乎，从那一刻起，齐瑶崇拜的偶像从韩非变成了梁羽昭，梁羽昭却告诉齐瑶，不要去崇拜任何人，要听从自己的内心，崇拜只会让人最终迷失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