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行（下）

这回忆来的太过不期然，让慕容复一时失了神，竟无意识地笑了。

那笑容全无过去阴险、嬉讽之意，褪去重负，重回洒脱温和，王语嫣被那笑容感染，愣了一下，一时间觉得小时候带她抓蜻蜓的表哥回来了。

“表哥，你......"

“表妹。”慕容复回过神，嘴角的笑容一时来不及掩去。

“表哥，你没事吧？”王语嫣一下子又担心起来，是不是慕容复疯病还没好？

“我没事啊。”

“那就好。”王语嫣虽然这样说，但心中已打定主意，定要让那薛神医给慕容复诊诊。

平静下来后，王语嫣又有些气馁，原本她想趁着刚刚的质问，好好对着慕容复出一出这些年因他受的气，谁知被他一个笑容打乱了计划，也没那心思继续出气了。

无奈，只能又闭上眼练起了逍遥心法。

慕容复也是当世的高手，他早就注意到王语嫣在练武功了，虽惊讶，但细想也觉在情理之中，她表妹的天赋是很不错的。

王语嫣练武时，周身仿佛披了淡淡的霞光，见之忘俗，慕容复暗道神奇。

慕容复的视线王语嫣自然是感受得到的，过去和他在一起时，他眼里脑中嘴上只有复国，她何曾被慕容复这样盯着看过，当下只睁开眼，不去练那心法。

“是不是我打扰表妹了？”

“没有！”王语嫣有些烦躁道，若慕容复还是如之前那样“待她冷淡”倒也好，她控制起他了也不会心有愧疚，可是为什么现在跟之前不一样了，疯了一场，难道反而变聪明了？

慕容复已经感受到了王语嫣的烦躁，小心翼翼道：“表妹，你安心练功便是，我出去。”

“不用！我出去，你一个‘疯子’瞎跑什么。”看着慕容复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极了以前她在他面前的样子，风水轮流转，王语嫣心里反而更加不畅快了，却又说不出来这是因为什么。

王语嫣掀开车辆，唤人备了一匹马，打算自己骑马去了，离开马车前还警告慕容复：“好好休息，不许离开！”

王语嫣出去后，慕容复突然明白为什么过去王语嫣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他会烦躁了。

原本亲密无间的人，突然对你客气起来，起初会觉得自己被疏离了，会不适应的，可是后来，慕容复明白是他自己变了，负担在肩上的复国重任越来越重，而他不能再去想那些与复国无关的人或事。

他期待着她对他发一次火，让他清醒一下，放松一下，让他暂时从“复国”的枷锁中挣脱出来，可是王语嫣没有，她在用她的方法帮助他复国。

背武功秘籍，出谋划策，她做的很好，只是那不是她愿意做的，也不是他愿意看见的，他更希望她活得毫无负担，复国本就与她无关，她不要来讨好他，不必牺牲自己的快乐费心陪着他一同“迎合”慕容家那个虚无缥缈的复国梦。

所以过去他常说，表妹什么也不懂，也叫表妹不要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可惜，她和他一样是固执的人。

世人嘲他不自量力、妄想复国、看不清形势......

实际上，世人只对了一小部分。

他身为慕容家的子孙，受慕容家养育之恩，自然要承担起复国重任，哪怕没有一丝成功的希望，比起其他人张张嘴就说慕容氏复国无望不同，他是想了千种方法、做了万分努力，知道复国无望，却依旧要做下去的人，他唯一不确定的是，这枷锁要不要让王语嫣与他一同背负，要不要传给下一代。

他身在局中，是最清醒之人却不得不陪旁人演出，等到最后发现自己已是被困最深的人，无法逃脱。

这之后，王语嫣私下里没有与慕容复说过一句话。

三日后，扬州城。

王语嫣与林掌柜告别，那说好的一顿饭先且记下了。

王语嫣和慕容复带着店小二一路打听，不多时就到了薛神医的医馆。

自虚竹成了逍遥派掌门人后，薛神医并其他几位函谷八友便重归逍遥派，虚竹善良，鼓励派中门人积缘修善，故逍遥派不少门人都入世做好事，如今逍遥派在民间的名声是极好的，薛神医也受虚竹所鼓励入世治病，常免费行医，不多时就成了逍遥派的金字招牌，还收了许多小徒弟。

医馆人虽多，但井然有序，那些病人得到救治之后，均是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见王语嫣气度不凡，一小徒弟上前问话。

“姑娘贵姓，为谁求诊？”

王语嫣道：“小女姓王，来找两个人，是一老妇和一哑女，一个姓韩，一个姓李。”

“姑娘可是来自曼陀山庄？”

“正是。”

“我知道姑娘要找的是何人了，家师正在为他们治疗，姑娘随我来。”

“有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