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

轰隆一声，方婷转头望去，只见丁孝蟹的身影在一片灰尘腾雾中渐渐清晰。突然在这里看见他，是万料不到的，他很高，几乎比肩门框，有一种顶天立地的感觉，方婷清亮的眼睛睁大了，露出了一丝很纯粹的爱慕。

丁孝蟹和她对望，曾几何时，方婷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痴痴地凝望着他，但转瞬间她就又是那样冷漠，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他的错觉。

方婷衣着很整齐，正在烧水泡茶，陈滔滔才搁下手中的菜，二人并无亲狎之举，这个认知让丁孝蟹稍微好受了一点。

陈滔滔看见他，很快走过来，将方婷护在身后，对丁孝蟹道，“这扇门有报警装置，十分钟内警察就会到。”

丁孝蟹只是看着方婷，方婷虽然站在陈滔滔身后，却毫无寻求庇护之意，她瞳孔微缩，呼吸刻意放轻，更像一只被激惹到的小兽，一只手紧握着茶壶，看来很想以一壶滚水直接烫死他。

丁孝蟹转而对陈滔滔道，“人，我今天一定要带走，你配合一些，我不想吓到方婷。”

方婷道，“你想做什么？我哪里也不去。”

丁孝蟹踟蹰半晌，道，“阿婷，你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医生。”

陈滔滔的反应比方婷还快，斥道，“有病的是你！你现在立刻滚出这间屋子！”

丁孝蟹道，“你没看见她整个人都不对吗？她的手在发抖！”

陈滔滔回头一看，方婷果然在发抖，而且抖得很厉害，茶壶里的滚水撒了一身，她却恍若未觉。

丁孝蟹心知一慌，上前除去方婷被滚水浸湿的外套，只见她的右臂在烫伤的红痕下，是一大片狰狞的伤疤，一条巨大的蜈蚣样的手术痕迹爬满了她整个手臂，骨头也有明显的畸形。而左手的伤口并不多，可见她当时是右半身坠地的，丁孝蟹颤抖着想去除去她剩下的衣物，被陈滔滔一拳打在脸上，直被打偏了头，吐出一口血沫子。

只有陈滔滔知道，当时方婷右侧手脚的骨头都被尽数摔断了，手术只能接骨，却留下了终身的畸形。她全身的手术进行了多达十三次，时间跨度长达两年，常常在夜间吃了止疼药却又被痛醒。术后她一直积极参与复健，方婷对自己极狠，穿上衣服之后行动间几乎与常人无异，但走出每一步都须忍受极大的痛苦。

方婷看着她自己还算比较完整的左手，道，“你觉得这半边没那么可怕，是吗？不，这半边才是最罪恶的。”

她拢了拢衣服，似乎不想再看见这处肌肤，喃喃道，“是我自己害死方芳的，我看得很明白，他们把我丢下来，这半边刚好摔在她身上，她明明还有一口气的……她那么软，我这半边一点儿也没伤着，但她那一口气就这样被压散了。”

陈滔滔心头大震，方婷正闭着眼流泪，谁都知道，即使方芳仍有一口气在，方婷当时又怎看得见？这番话她从未和别人说过，一直埋在心底，原来她很早之前就在发疯了。

陈滔滔回想起来，心理医生说方婷的情况并不是很危险，只是受了巨大刺激，需要时间平复。他们多方问诊，几次辗转求医，方婷终于肯像以前那样，会说会笑了，那以后她一直表现得很正常，直到丁孝蟹的出现。

陈滔滔心痛如绞，将全部的怒气都撒在了丁孝蟹头上，怒道，“你滚，你***！只要你不在，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丁孝蟹道，“来不及了，你根本不知道她最近做了什么，她要毁了所有人，然后就是她自己。”

方婷拉了拉陈滔滔的袖子，有一点恳求地道，“滔滔，我是不是真的有病？”

陈滔滔的怒气熄灭了，二人顿时流着泪紧紧拥抱在一起，他道，“怎么会，你是最好的，最健康的。”他顿了顿，咬牙道，“有病的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