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二月，前几日淅淅沥沥地下了下雨。到了昨日中午才停，在街道上行走都要比平日里提起三分精神来，不然难免会一脚踩进水坑里，把身上弄湿。
我呵出一口暖气，坐在火炉旁等着水开，右手拿着蒲扇对着烧得正旺的火不轻不重地扇了扇。
“孟瑶，水还没好吗？怎么那么慢呐？”粗犷的催促声从外头传来。
我赶紧加大力度扇火，扭头对外头喊道：“欸，水快烧好了！刘哥您稍等啊！”
听到我那么说外头的人才继续开始谈起事来，说得这么大声也不怕被人听去。我嗤笑了一声，埋头扇火。
等我端着水出去，他们都聊到了兴头上倒也没有功夫注意我。我熟练地把水壶放在桌上，取来杯子，摆好来以后才退回去。刚回到后院，就又被人叫住了。
“孟瑶，这些衣服你拿去洗了。记得洗干净些。”刚回头手里就被塞了装满努力衣物的木桶，我习以为常地接好木桶，点了点头。抱着木桶就往河边走，刚开始其实是不习惯的。
毕竟哪有和一群妇人挤在一块儿洗衣服的，但是日子久了倒也是习惯了。
这些年下来，我辗转于各个仙门世家，待的时间最长的还是目前的这个岐山温氏了。我从混进来开始到现在，前前后后也有两年之久了，却还是个打杂的。连温氏正门的门槛都没摸到过，毕竟就算是打杂的也是有区别的。
而我恰恰是这些打杂的里面最不值钱的那个，刚开始那会儿还好，现在时间长了其他人渐渐就把手里的活交给我。我也不好拒绝，毕竟他们当中随便揪一个出来都比我来的金贵。
在被欺负得狠了的时候，瘫在地上都起不来了也还是要爬起来接着干活。因为岐山温氏不养闲人，想要留下就要接着干。为了留在岐山温氏，我这些年不知道备了多少药膏请了多少次大夫。我每次都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会死在这里，我不敢死，如果真的死了只会被草席一裹甚至可能连草席都不裹就丢到乱葬岗去了。
我一边用力揉搓着手里的衣物，一边胡思乱想。倒也不影响洗衣服的速度，等洗完了衣服，我才堪堪回神。抱着桶刚回去就被刘枚的大嗓门给喊住了：“孟瑶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叫添水半天没人应！”
我抬高了怀里装着衣物的木桶，示意他看，刘枚看到我怀里的木桶，目光深沉：“你就是去洗这些衣服？”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洗这么些东西还洗那么久，真是没用，*（chang）*（ji）之子都是这副德行吗？连自己的本职工作都做不好。”刘枚啐了一口，抬手打翻了我手里的木桶，“呦，怎么连拿都拿不稳？还不快去重洗！”
我小幅度地勾了勾唇：“是。”弯下腰把衣服都捡回木桶后，我抱着木桶再一次出去了。
这类事情发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知道刘枚这次是因为修炼上的问题大发脾气还是因为他一直以来喜欢的那个师妹又一次拒绝了他而生气……
等我重新洗完衣服回去后，给我木桶的妇人脸都气黑了，她大力从我手中夺过木桶“呸”了一声，她的手指尖在碰到我的手指时猛地缩了一下。一只手环过木桶，另一只手直接甩了我一巴掌，她用那只扇了我巴掌的手指着我：“你还敢摸我！果然是从花楼里出来的人，什么便宜都占！”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皱着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她就骂骂咧咧地走了。
等我到了大家伙吃饭的地方，所有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接过属于我的那份饭菜时，厨子明显地躲了躲，若不是我反应快，今天的饭菜怕是吃不成了。
我自己端正碗，走到角落去吃。我一走他们就开始窸窸窣窣地说了起来。
“听九娘子说这娼（chang）妓（ji）生养的人，竟然趁着她不注意占她便宜。”
“真的假的，连九娘子都下得去手，这小子是有多……”
“指不定还真是，毕竟他呀可接触不到什么漂亮姑娘，这里多的是大老爷们儿，会对九娘子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娼（chang）妓（ji）养出来的就是娼（chang）妓（ji）养出来的，满脑子都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
他们说一句就往我这儿看一眼，说得声音也不小。摆明了就是说给我听的，我拿着碗的手紧了紧，把粥就着咸菜拌了拌就直接喝了下去，再几口吃完馒头，起身就出去了。
出去后，才算甩开了他们的这些话。
我垂着头，紧握着拳头。
听多了，也该习惯了。可是，这种事怎么可能因为听多了就习惯？！
总是这样，明明我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情，他们却因为我的身份对我冷嘲热讽。
如今更是把我当做饭后笑谈。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我回到了柴房，扑到在稻草团上 ，感受着这扎人的触感，心里竟然诡异地感到了一丝安宁，或许是因为这个挡不了风遮不了雨的柴房算是我的一个小家吧。
我蜷缩在了稻草团内，抱紧身下的稻草，忽然感觉脸颊下方湿湿的，用手一模才发现，原来我哭了。
“别哭了。”一个手帕从我的后方递了过来，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手帕，怎么会有人来这儿？
我僵硬地扭过头看向递手帕给我的人，那人还是执拗地举着手帕好半天都没有收回，我视线飘忽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他的脸：“是你……”
“是我。”温亭生的声音染上了喜悦，他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他猛地俯下身凑近我，我骤然看到这么一张放大的俊脸没忍住往后靠了靠，“恩公，你还记得我！”
“嗯……”我含含糊糊地应着，我用手推了推他，“别靠那么近。”
温亭生听到我的话之后顺从地远离了我，我看着他这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再看看我的柴房，沉默了片刻后才慢慢地开口询问他：“你怎么来了？”
“恩公，我是来报恩的。”温亭生又凑了过来，但他显然是想到了我对他说过的话，这次他靠近的很克制，只是向我这边走了几步，他的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恩公，和我走吧，这里的人对你不好。去了我哪里以后，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不会让我受委屈的……我的嘴角抽了抽，这话为什么连起来明明没有什么问题听起来却是怪怪的？但是他的话是真的让我心动，在我最想要离开的时候恰好有一个人可以把我带离这个糟糕透了的地方，实在是让我拒绝不了。
我启唇刚打算说什么，温亭生又凑了过来，他用他手里的帕子擦了擦我的脸，眉头紧蹙：“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虽然我知道承诺什么的都是不靠谱的，但是不可否认的，在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是真的忍不住地去相信他说的这句话。
“好。”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把手放到温亭生的手上，“我和你走。”
温亭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傻愣愣地保持着给我擦脸的姿势直直地看着我，他的嘴唇微微开启，一张白皙的脸上一点一点地爬满了红色，好半天以后他才动起来，他的眼神不好意思似的到处乱瞟，突然像是瞟到了什么东西，他脸上喜悦的表情慢慢地凝固了，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这是谁干的？”
我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疼痛，低头木然地看着手上的血迹，熟练地从衣摆处撕了布条下来，很快就把伤口包扎好了。
温亭生皱着眉不赞同地看着我，他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递给我：“用这个。”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这药太贵重了，这只是小伤，用不上这个。”
温亭生拉过我的手把东西直接塞进我手里。不容置疑地说：“我还有不少这种药，不差这一瓶。”
说完他就把手背到身后，显然是铁了心要把药给我。我只好收下这瓶药，温亭生的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我带你走。”温亭生小心翼翼地扶起我，带着我出去之后召来飞剑，带着我一起上了剑。
他是真的要带我走……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