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没想到这探妖魔的路上能遇见柏麟，褚磊便决定将妖魔之事暂时先搁下，毕竟有些话他放在心里已久，如今有了机会定然是要一吐为快。

柏麟自无不允。受昊辰的影响，他对这位少阳派掌门心怀感激，又见对方在自己献祭少阳后心中仍无愤恨，不觉又多了几分欣赏。少阳派有这样的人才，可见自己当初选择其作为封印琉璃盏之地并无差错，只可惜褚璇玑心中无大局，再添上禹司凤的纠缠，这才生生乱了自己为三界精心布下的棋局，还赔上了自己的一切。

若不是道君出手相救，自己是否已与这日月星辰化为一体?是否还有意识看这生灵涂炭?又或者与那一滴晨露，一颗水珠毫无分别?

“褚掌门有话，但说无妨。"柏麟收回了思绪。

褚磊并不言语，先是躬身一礼到底，起身时见柏麟侧身避不受礼，便握住了柏麟的手，神情中颇为诚恳，"无论您是帝君还是散仙，请受褚某一礼。"说着他便又行了一礼。

柏麟避让不得，只好受了他一礼。

"您心怀三界，处处为苍生着想，天界有您这样的神仙，实在是三界之福。"

柏麟微微一笑，“这话若是让旁人听见了，必会说褚掌门是非不分，竟视一位被天帝斥为心魔深重因执念而置三界于危难中不配为神者为三界之福，可是大逆不道。"

褚磊也回以一笑，“若不是琉璃盏，区区少阳派本不值一提，褚某的生死更是无关紧要。但究竟是谁不能分辨是非，您又是否存了心魔，褚某心中还是清楚的。"说着躬身又是一礼到底，"这一礼，乃是向您请罪。”

“小女玲珑已告知当日天界之事，褚某心中实在愧疚。小女璇玑不但对您不敬，执着于与禹司凤的纠缠，枉顾您一番心血，更害您落到如此境地，连带苍生不得安宁。褚某身为其父却管教不力，实乃大罪。"

帝君，关于璇玑的事，少阳派欠您一声对不起。吴辰师兄对少阳派尽心竭力，千叮万嘱要毁掉琉璃盏，我们却都没有放在心上，任由璇玑把昊辰师兄逼上了绝路，更把帝君您逼得无路可退，最后为了三界坠入无尽深渊。此番三界大难，就是上苍的惩罚。"褚玲珑在旁说着蹲身一礼，"幸好您回来了，要不然我们..."

道君的惩罚么?柏麟轻笑了一声，“别把我说得这么好，都忘了我曾要献祭少阳么?"

褚磊摇了摇头，“这件事褚某想了很久，一旦成功献祭少阳，您会承担什么样的后果，大家心里都清楚您更不会不明白。然而您仍然执意如此，完全不顾自己将要承担的罪孽。您为什么要这样做?若说是您心狠无情，那又是谁逼得您不得不这样做呢?"

往事浮上心头，那些在平日里以为早已淡忘的情绪一齐涌上，柏麟忍不住闭上了眼，压制着内心的波澜。

“帝君，您手上沾染的鲜血都不应是您的罪孽，您为三界所做的一切都应是您的功德。"说着褚磊又俯身一拜，"世上没有后悔药，过去的事情无法改变，我们只希望能够做点什么来弥补昔日的过错。此番得见帝君，或许正是天意。若您不嫌弃，少阳派愿听命于您，由您带领抵抗妖魔。还有点睛谷和浮玉岛，想来他们也必愿奉您为主。"

一直在旁边默然不语的腾蛇闻言眼睛一亮，眨着眼睛看着柏麟，一看就在打鬼主意:先前亲自斩除妖魔，如今又得仙门投靠，帝君您不是说不管三界的事么?这下您可要如何拒绝呢?您若是拒绝不了少阳派，又拿什么来拒绝我呢?

“我一个小小散仙，就算身具神力，也未必能为三界做些什么。"一眼便看穿腾蛇在想什么，柏麟不动声色地说道。

“玲珑此前不慎被妖魔抓走，当时灵力被禁锢，险些要丧命，却突然被神秘高手所救，解开了禁锢，这才得以逃出。后来她在路上又被追击，幸得腾蛇神君出手，才能安然回到少阳。...那位相助玲珑逃出的神秘高手，便是您吧?"

""柏麟揉了揉太阳穴，一时沉默不语。

“帝君，三界苍生确已与您无关。”褚磊接着说道"褚某方才所言并不是请您出手搭救，更不是强迫您沾染这段因果。褚某只是不愿您再落入孤掌难鸣的境地，几大修仙派虽不比天界诸神，但也聊胜于无吧。"

“褚掌门所言甚是。帝君，这三界的事您若是真不想管了，那我不会再跟您提半句。"许是觉得褚磊的话给自己打了气，腾蛇也忍不住说道，“我相信帝君甘愿做一个小小散仙，可是您的所作所为真的不能说服我，让我相信您真的能舍下苍生。帝君，既然我们同在这三界之中，您就当我们是为了自保而追随您，行么?"

柏麟看了一眼腾蛇，转而又看向褚磊，“褚掌门可知，如今天界乃是禹司凤主事?"

就知道自己与应龙、白虎的谈话都被帝君听进耳朵里了!帝君分明就是装作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暗暗留心，腾蛇小声地“嘶”了一下，帝君的话有些能全信，有些只能信五分，有的半个字都信不得!

“褚某知晓。禹司凤离开少阳派前本想让璇玑同行

可不知是怎么回事，璇玑和禹司凤大吵了一架，也没有跟着回天界。我问了璇玑，可惜没问出个结果。如今璇玑的力量虽不如战神，但毕竟已得道飞升，修仙界中无人可及，这次便留下她暂时掌管少阳。"

"禹司凤和褚璇玑之前带仙门弟子去昆仑山救天帝，褚掌门可知此事?"

"..是褚某之过。”

“话倒不能这么说。只是褚璇玑心中对我未必就消了恨，禹司凤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褚掌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若将少阳派交到我手中...腾蛇随我只需他自己决定，少阳派则不同，恐怕届时只会让褚掌门为难，还是算了。”

“帝君，那禹司凤.."褚磊咬了咬牙，“与其折在禹司凤手里，少阳派上下愿为帝君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但我不愿你们为我而死。"

"......”褚磊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

“爹爹，少阳派的事可以往后再说，反正咱们一时也不回去。不是还要去探妖魔的驻点么?"褚玲珑忽然有了主意，“不如请帝君与我们同去，如何?"

这倒是个好主意，于是四双眼睛一下子都盯着柏麟，不过褚磊和褚玲珑是期待的神色，腾蛇又是眨了眨眼睛，一副认定了鱼要上钩的样子。柏麟皱了皱眉，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看看也无妨。”

闻言腾蛇暗暗长舒了口气。他是断定帝君不会不管可真听到这一声时才发觉自己之前有多紧张。一时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下自己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帝君，不用再鬼鬼祟祟地尾随着，搞得像做贼似的。

而他们刚走出没多远，还没到褚磊说的地方，两名魔族士兵就拦住了去路，各自取出一幅画，对着柏麟的脸看了看，“我们将军有请阁下。"

“我并不认识你们的将军，你们的将军要找的也未必是我。"

"我们将军名讳罗喉计都。"那魔族也不生气，亮了亮手里的画，那上面画的正是柏麟，"这是将军为阁下所作，每位魔族士兵都有。将军吩咐了，无论是谁只要见到阁下，就要带阁下去见将军。阁下请吧。"

"..."柏麟一时默然。搞这么大阵仗，也不知算不算是罗喉计都的作风。不过他不是忘记过去的事了吗?就凭在昆仑山的那会儿工夫，他就把自己记得如此清楚，还能画下来作为辨认的凭证?

“帝君，这只怕是个陷阱，还请小心。"腾蛇心中有些不安。

“本就是要去的，如今人家打开大门邀请我们去，我们难道还要拒绝么?"柏麟嘴角一弯，眼中浮起漠然的笑意，"转告你们将军，我可以应邀，不过他们也要同行。"

“将军已经吩咐过了，只要阁下前去，与谁同行都无妨。只是将军见不见他们，那还得由将军决定。"

"那么，便请二位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