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柏麟回到了人界。他没有办法看着三界成为炼狱，而自己却只是透过光镜注视着这一切。哪怕是要再度深陷泥淖之中，面对天道的挽留，他终是摇了摇头，“道君，假若当日我在天界做出了别的选择，三界未必会是如今这个样子。道君所言甚是，这不是我的因果，但这也与我脱不了干系。"

"那么你为何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呢?又是谁让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是我道心不稳，被天帝的黄粱之弦所惑。或者说天帝顶着无为而治的名义种下此'因'，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不可能殊途同归。请道君恕罪，我既然知晓了，就不可能装作不知情，不可能'无为而治'。"

"柏麟，本座希望你能明白一个道理，你若想保三界太平，那便先护好自己。"你可为三界牺牲一切，却也要知晓若是三界失去了你，那才是灭顶之灾。你决意回到三界之中，本座会成全你，也愿你不会重蹈覆

辙。

明了天道言下之意，柏麟起身郑重一礼，正欲告辞就见手上多了一物。

是一柄伞，看着和当初吴辰送给褚璇玑的命剑颇为相似。

"障目神印只能掩饰你的行踪，不让天界看见你。但有了它，即便你在人界动用神力，也不会被天界察觉。你，好自为之罢。”

柏麟一怔，随即微微苦笑，“多谢道君。"说罢又行了一礼，收起了神伞，便化为一道光，通过那面光镜来到了人界。

虽说心中已有准备，入眼的血腥、凄惨仍是出乎柏麟的意料，他踏遍万里河山，所见唯有尸横遍野，所闻唯有哀嚎惨叫。柏麟皱了皱眉，对于妖魔大军的实力，他所知虽没有十分也有七分，对手虽然实力强悍，但天军也不应赢弱至此，以至于妖魔大军还能腾出一只手来在人界横行霸道。罗喉计都已归于天地难不成魔域中又出了一个能颠覆三界的强者?

一路走来，柏麟已将人界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虽然由于不知如今距自己离开天界究竟过了多久，担心少阳派、点睛谷和浮玉岛还有人认识自己这张脸，他便不敢轻易去三派所在处探个究竟，但也知晓诸修仙门派虽在此劫中遭到重创，元气大伤，可毕竟有着百年根基，如今抱成一团合力对抗外敌，倒也还能撑一段时日。可若是天界无法应对妖魔大军，这“一段时日"也只能是一段时日了。

柏麟立身崖边，目光眺望着仿佛沾染了血色的天空幽幽叹了口气。覆巢之下无完卵，天界若是覆灭，人界亦将不复存在。可如家还有谁会念着人界呢?又有谁敢承担倒悬羊脂玉净瓶的罪过呢?而自己虽是到了人界，又能为这些无辜受难的生命做些什么呢?

悄悄回到天界，去将羊脂玉净瓶盗来，隔绝天界和人界，再想法保住天界，重塑人界?

柏麟突然有些疑惑，为何自己选择来到人界，而不是回到天界呢?

还不待他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一阵灵力的波动就打乱了他的思绪，柏麟倒也并不惊慌，此处远离修仙门派，自己又有神伞，动用神力也不会被识破身份。

只要来者不认识自己这张脸。

但此处并无妖魔来袭，虽不知道是谁在此处交手，应该没有这么巧吧?

六七道不同的灵力冲着柏麟兜头而至，灵力颇为强劲，显然出手者动了杀念，而他对其中每一道灵力都十分熟悉。

柏麟撑开了伞，拂袖间化去灵力，旋身而起时瞥见了几张讶然的面孔。

本是交手而来的几位一时都没了动作，一齐停下手来呆呆地看着柏麟，半晌其中一位迟疑着唤了一声，“帝君?"

"......”柏麟直想笑自己天真。不会有这么巧的事?还真就有这么巧的事!自己想着要避开修仙界，怎料四圣兽、腾蛇、禹司凤和褚璇玑直接就打到了自己跟前!方才这几位的灵力交击在一处，冲撞之下都朝着自己打来，也幸亏遇上的是自己，换做旁人还真可能会被误伤。

不过他们为何交手?而且腾蛇在帮四圣兽，而不是禹司凤和褚璇玑?

“帝君?"腾蛇又唤了一声，眼睛盯着那张脸眨也不眨。那是帝君吗?那真的是帝君吗?真的是他们一直在期盼的帝君吗?

柏麟并不掩饰，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已不是天界帝君，不必如此相称。"

“帝君!"腾蛇和四圣兽都是大喜过望，冲着柏麟便跪下行礼。

"....."这群家伙是听不懂自己的话么?柏麟侧身一避也收起了神伞，“柏麟不过一小小散仙，不配受几位神君大礼。"

“帝君..”腾蛇和四圣兽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都是神色一黯，也都保持着跪姿不动。

柏麟也不与他们纠结此事，"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虽然不是凡人，也斗胆提醒一句，神君打架时还请小心些，切莫误伤了他人才好。还有，神君有这工夫打架，倒不如把这心思用来想想如何为三界苍生谋求福祉。"

眼看着柏麟欲离去，腾蛇一急，连忙出声道，"帝君，请您留步!"

"...."

发觉柏麟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腾蛇只得冲上去，拦在柏麟身前，一番话倒豆子一般地说个不停，“适才属下等险些误伤帝君，实在有罪，请帝君惩罚。只是此事事出有因，帝君可知晓天界已被妖魔大军攻破?属下等本是想请禹司凤和褚璇玑看在同为天界仙神的份上出手相助，不想他们毫不顾及此番情谊，以避嫌为借口，无心三界苍生，只想着归隐不问世事。属下等一时情急才出手，还请帝君明察!"

"敢情这几位是从天界一直打到了人界?三界成了这个样子，身为天界太子，禹司凤竟然又逃避责任，还想着与褚璇玑置身事外，寻个世外桃源，自己过安宁日子?他还想往哪里躲安逸?回想起曾经禹司凤与自己打的赌，柏麟心中自是极为不满，面上却是没有半点怒意，"神君不必同我解释这些，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散仙罢了。方才我的那些话不过是好意提醒，毕竟若真是有误伤，对神君来说也不是一桩好事。至于几位神君为何打架，这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今日不过是大家误打误撞，我先告辞了。"

柏麟的一席话让在场的几位神色各异，但都带了几分惊讶。腾蛇愣愣地望着柏麟，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四圣兽中青龙先反应过来，膝行了几步，“帝君，如今妖魔大军攻破天界，众仙神群龙无首，天帝又在昆仑山避而不出，请帝君重回天宫，率领我等抵抗妖魔侵犯!"

"青龙神君这是说的什么话?"柏麟再次侧身避开，“天界太子便在此处，哪里需我一个小小散仙出头?神君可莫害我。"

“帝君，您..."被柏麟堵得一愣，青龙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禹司凤也有些意外地看着柏麟，似乎也想说什么，

终还是保持沉默。

“帝君，您可知道带领妖魔大军杀上天界的正是罗喉计都?”腾蛇见状，不甘心地又说道，"第一个冲进中天殿的也是罗喉计都!"

罗喉计都?他已恢复修罗之身?还又做了妖魔大军的先锋?冲闯中天殿也是他的手笔?柏麟怔了一怔，自己究竟在道君那里睡了多久，外面居然出了这么多变故?心思百转，他嘴角又含了一点似真似假的笑意，“我与罗喉计都的因果早已结束，往后的日子理应互不相干。他进攻中天殿，想来也不是冲着我来的，我一个小小散仙，哪里入得了三界最强者之眼?倒是太子殿下与..这位神君，"柏麟转头看向禹司凤和褚璇玑，"或许该称一声准太子妃?..或者已是太子妃了?我孤陋寡闻，还请不要见怪。这两位与罗喉计都颇有渊源，身份亦可代表天界，若是天界要与罗喉计都商谈，也该由他们两位出面才对。"

“帝君!"被柏麟三番两次的“小小的散仙"刺得心下剧痛，腾蛇忍不住哀求道，"帝君，求求您别这样说..."

我早说过我已不是什么帝君，这个称呼我担不起。"柏麟叹了口气，“神君要我别说什么，我遵命便是只是我说的都是实话，绝无半点虚言，请神君明察。"

"....."腾蛇无力地跪下，闭上眼，浑身都在颤抖。帝君，求求您了，您别这样说...

见在场诸位一时无言，柏麟终是觉得满意了，拱手一礼，转身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