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界已有生灵厮杀着争夺生机，天界却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大约这也是禹司凤置身事外的底气吧。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柏麟并不知道自己究竟离开了多久，却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来到这里，而哪怕能够预知它最后的结局，这一切也已不在自己的掌控中。也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灭亡，他无声地笑笑，尽力掩去心头的些许感怀。虽然已身负异界之主的命格，可过往的丝丝缕缕仍然弥漫在心间。因果轮转，他早已想到会因为琉璃刃下的鲜血而死，却不曾想到会因为一场与之相关的杀戮而得到新生。站在中天殿前，他望着那三个金色的大字，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腾蛇和司命跟在他身后，见状也不敢出言打扰，只静静地陪在柏麟身边。

而他们此次上天界并未多加掩藏，值守的天兵天将自是发现了行踪。眼见那金光一闪而过，他们虽知晓是仙神之力但也不敢懈怠，不多时便赶了过来，领兵而来的正是白虎和应龙。

帝君?"来时便奇怪会是谁往着中天殷的方向而去只是白虎和应龙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再见到昔日的帝君，连着曦蛇和司命也都笑看着他们，一时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参见帝君!"在他们身后，一小队天兵也跟着跪下行礼。

"我已不是天界帝君，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柏麟打量着白虎和应龙，他们身上并没有禁制，想来是禹司凤需要人手护卫天界，尤其是在危急关头束缚武路的法力实非明智之举。然而白虎和应龙面上惊喜的神色根本无法掩饰眼底的疲惫，想来作为旧主亲信，禹司凤虽不得不用他们，那些不伤及性命的刁难，同僚间的白眼必不会少。

那队天兵站了起来，白虎和应龙却没有动。自帝君离去后他们无一日不在愧悔中度过，若不是他们无能无用，帝君何以被逼上绝路?他们只知依赖帝君，有帝君在一日，岂会有什么事是真正值得焦虑的?他们不曾想过千万年来帝君为三界殚精蝎虑已然疲惫不堪，更不曾想过有一日三界会亲手将庇护他们的神灵送上刑台。人界有言，主辱臣死，可他们连追随帝君而去都没能做到，他们或许早已没有脸面再见帝君....

"都起来吧。“柏麟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

白虎和应龙这才站了起来，愉偷看了柏麟一眼，又说道，"多谢帝君宽恕!"

"带我去太子宫吧。"见白虎和应龙在自己离开后仍然勤勤恳恳守卫着天界，柏麟自不会对他们有怪罪之意，但也无心再多做解释。

"帝君，您这是要“帝君是要重新执掌天界吗?自再司凤掌朝后几位圣兽都被远远地打发了，消息极不灵通，对天界大事几乎都一无所知。白虎不解地看着柏麟，又瞧了瞧司命和腾蛇，"司命星君，你知晓帝君回来怎么也不先说一声?"

这些事暂且不提。"闻言柏麟便对几位旧属的处境多了几分猜测，也幸亏他们长年领兵，好歹凭着过去的威望还能得到一些信服，但他的眼神仍然不加掩饰地冷了几分，“带我去便是。

这时朱雀、玄武和青龙也都问讯赶来，一见到那熟悉的身影朱雀和玄武立马跪下，声音中带了哽咽

“参见帝君!

青龙愣了一愣，也跟着跪下行礼，又抬头看了一眼腾蛇，神情中带了难以抑制的惊喜。

腾蛇哼了一声，只装作不见。

“都起来吧。我要去太子宫，你们既是都来了，在前面带路吧。

帝君要去见禹司凤?朱雀和玄武有些意外，但被白虎和应龙用眼神示意，便将疑问放回了心里，躬身示意，"帝君请。"

腾蛇跟在柏身后，一时察觉到身边有个青衫身影靠近，他皱了皱眉，脚步快了几分，走到了柏麟身侧，对身后的那声叹息还是只当没听见，又冲着转头看过来的柏麟笑了笑。

如此浩浩荡荡的队伍还没走进太子宫就引来一阵慌乱，早有仙侍进去禀告了禹司凤。而在柏麟的示意下，朱雀和白虎一把推开前来阻拦的仙侍，引着柏麟走进了正殿。

而此刻坐在正殿的除了禹司凤，还有褚磊、褚玲珑、褚璇玑和钟敏言。听到动静，五双眼睛都齐齐看向了门口。

"柏麟?"一眼看见那个被腾蛇、司命、朱雀、白虎、玄武和应龙围在中央的身影，禹司凤一下站了起来区区一个散仙也敢擅闯太子宫?你要造反不成?还有腾蛇打伤为本宫传令的仙侍，司命徇私枉法，先给本宣章下!"

"你手底下那群废物都不够陪小爷打架，要不就请太子殿下亲自上阵?或者褚璇玑，你来陪小爷过两招?"面对几位圣兽，那群仙侍畏畏缩缩要上不上腾蛇不屑地笑了笑。而没有了定坤剑的褚璇玑又能有多大的本事呢?他自也不会放在眼里。

柏麟?腾蛇?"虽然听褚玲珑和钟敏言说过这两位已经在人界重生，腾蛇还给自己带了话，可亲眼见到时褚璇玑还是感到意外，"你...你们..."

帝君。"没想到柏麟竟会来天界，还带着几位圣兽和天兵闯入太子宫，褚磊不知其目的，也不愿生出事端，便先冲着柏麟行了一礼，"帝君，您这是，"

柏麟也未想到会在天界见到褚磊他们，看这架势是在商议什么事情?是否就是自己想要说的事呢?想到这里他便将来意先搁到一边，“原来褚掌门也在这里，这宫里可真是热闹。不知诸位方才是在商议何事?"

“商议小女璇玑的婚事。"

腾蛇喷哧一笑，"三界都要没了，你们还有心商议什么婚事?"

褚磊闻言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他当然知晓在眼下说这些儿女情长的小事并不妥当，可听说了禹司凤提议后褚璇玑执意要尽快完婚，他实在拗不过这个女儿只好带着褚玲珑和钟敏言来天界商议，没想到事情才刚刚起了个头就被闯入的柏麟帝君打断了。

柏麟怔了一下，“三界危在旦夕，这种时候太子殿下还想着成亲?就不怕招来众怒?若是天界都没了。哪儿来的天界太子和太子妃?"

褚磊又咳了一声，连忙解释道，"请帝君息怒。小女的婚事也不急于一时，不过是太子殿下一番心意，才请了我等来天界商议。太子殿下身为天界储君，自然是以三界为重。"

“以三界为重?人界生机衰弱，天界袖手旁观，这叫以三界为重?”腾蛇抱臂在胸前，目光斜斜一扫，"褚磊，若是其它修仙派的人知道你在这个时候还想着与天界联姻，恐怕少阳派的弟子日子不会太好过。当然了，你是可以躲到天界去，点睛谷和浮玉岛奈何不了你。

褚磊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看了看禹司凤和褚璇玑，终是摇了摇头。

我与司凤两情相悦，我们想何时成亲便何时成亲谁又管得着?这是我们的私事，你们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褚璇玑忍不住站了出来，指着腾蛇说道，"腾蛇，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一直都认为这一切是柏麟的错吗?为什么现在要帮他说话?是不是他又威胁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杀了他!"

“褚璇玑，你要敢动帝君一根头发丝儿，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腾蛇，”钟敏言在一旁有些听不下去，“你身为璇玑的灵兽，怎么能这样对璇玑说话..."

“褚璇玑?她也配?"腾蛇“嘶”了一声，“你是真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说着他手上红光一闪，就听钟敏言一声惨叫，整个人飞出老远摔在地上。

"小六子!"褚玲珑连忙奔过去要扶起钟敏言，发现他已然昏了过去，不禁怒视腾蛇，“腾蛇!你怎么可以下这么重的手?你...你疯了

腾蛇站到柏麟身前，手指-一指过禹司凤、褚璇玑、褚磊和褚玲珑，“我腾蛇这条命只属于我背后的这位神，谁敢对他不敬，谁敢来挑拨离间，老子就当他想来打架。还有谁想打架?只管上!一起上也行!

听了这话，柏麟神色无动，朱雀、玄武、白虎和应龙相视了一眼，青龙闭上了眼，司命则悄悄拿出他那小本子奋笔疾书。

"放肆!腾蛇，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在本宫面前动手伤人，你眼里可还有本宫?你胆敢如此放肆，本宫今日绝不能饶你!”当着几个凡人和一众仙侍的面，腾蛇竟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禹司凤憋了一肚子火，忍不住指着腾蛇的鼻子骂道。

“放肆?小爷我才教了你的爪牙什么叫做放肆，今儿小爷正好有时间，便也教教你，到底什么叫做放肆。小爷凭什么要把你放在眼里?你算什么东西?身有妖族血统还想当神?小爷背后这位才是真正的神!像你这样不伦不类的卑鄙小人，少一个有什么不好?"禹司凤声音一沉，“腾蛇，本宫本想念着你与璇玑的交情宽恕于你.."

“我为褚璇玑忤逆帝君，那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欠了帝君。可若不是你当初使诈，我又如何会成为褚璇玑的灵兽?让天界的神兽做自个儿的灵兽，三番两次拿那条菜花蛇来羞辱我，你们确实风光了，而我也不过是个任你们支使的工具罢了。”腾蛇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看我被你们骗得团团转，你们心里偷着乐。-都怪帝君把我保护得太好，让我不知道人心会有多险恶，更不知道妖会有多阴毒!帝君下界就下界，偏要使什么障眼法，害我被几盘点心就收买了。”说到后面时腾蛇一扫眼中的寒意，很委屈地冲着柏麟嘟起了嘴。“大胆!做战神的灵兽.

眼看着局势越说越僵，褚磊不得不再出来打圆场。当初他知道腾蛇做了褚璇玑的灵兽，心里也有些不安，只是因秘境之事也没有去深究，此时想起还真有些后悔。而还未开口，他便看见柏麟轻轻拍了拍腾蛇的肩膀，微微摇了摇头。

”帝君，我不是真的怪您，只是突然觉得如果能早一点知道昊辰就是您-.

”无事。“柏麟又摇了摇头，他阻止腾蛇再说下去不过是觉得这戏看得他有些累了。禹司凤的这副嘴脸他已是瞧得腻了，而腾蛇提到的做灵兽时的事也让他心头多了一分寒意，毕竟他从未想过腾蛇与禹司凤、褚璇玑之间还曾有过这样的事。罢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自己又同这三界一刀两断，再多计较也是无用，把话说完就走吧，他们还会有更好的将来。

“禹司凤，你辱及腾蛇，用妖法伤及司命，这些事我都可以揭过，因为从今往后你不会再有机会伤他们半分。我来天界只是为了说一件事，你既要做天界之尊，那便该承担相应的责任，也就是守卫三界太平。眼下为三界留住最后一线生机的办法便是用你的元神之力消去三界所有罪孽，令天道回心转意。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