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已过丑时，这本是安寝的时间，柏麟却盘膝坐在榻上，一手捂着眉心。腾蛇和司命的修为让他操心，他自己的修为也不能让他放心。自到人界后，每一次动用神力时他便会听到一个说不清的声音，还能察觉修为与往昔有了不同之处，虽然从根源上说依旧是至纯至真的神力，但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差异提醒着柏麟，让他明白自己已不再是那个身居中天殿的天界之尊，而是一个经历了算计、阴谋和背叛后涅槃的神祗。指尖描摹着眉心的图案，柏麟细细回想着修为中的差异，这些差异并不会影响灵力的流转，也不会造成任何伤害，却总是让他心头存了疑惑:若说这一切并非陷阱，那又会意味着什么?还有定坤剑上那些不知是何来路的金光轻一抬手，威震三界的宝剑随着剑主的意念飘浮在半空，柏麟留心着剑身上的金光和再也无法察觉的戾气，良久摇了摇头。是这些金光净化了定坤剑的凶气?可这些金光又是怎么回事?

想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想得出了神，柏麟回过神时天已然大亮，好在虽然一夜没睡，也没想出个结果，他的精神头倒是还好。

而一夜没合眼的还有在隔壁屋子说了几个时辰的话的腾蛇和司命。借口要与司命探讨修行的事，腾蛇送走柏麟后并没有离开，阖上房门后他立马收起了涎皮赖脸的神情。

“怎..怎么了?"被腾蛇的“变脸"吓了一跳，司命瞪大了眼睛，"不就帝君传授了我几招么?你也不至于翻脸翻这么快吧?帝君都跟你说了，叫你好好练功。我告诉你帝君就在隔壁，我要是吼一声帝君绝对听得到!你可别乱来啊..."

“司命老头，你对帝君的事知道的比我多，...当然有些事是你凭空捏造。”

".那些事帝君都是知道的，你可别以为能拿这个来要挟我!"

那些个事情帝君知道才奇了怪了..."我承认，论对帝君的了解，我不如你。"腾蛇皱起眉，咬了咬牙说道。

“不是我吹，三界中谁对帝君最了解?我!司命星君!"司命很是得意地哼了一声。

"那么你告诉我，帝君还有没有瞒我什么?人界生气哀弱的事，帝君究竟有何打算?他会不会再把自己填

进去，让那群小人的阴谋得逞?

"......"司命愣了愣，原来这才是腾蛇留下的目的?看着腾蛇一脸凝重的样子，他觉着还是不太习惯那个从来不知天高地厚，明明是条蛇偏要横着走路的家伙如此严肃认真的样子。而想到腾蛇的话，司命也皱了皱眉，“帝君生而为神，对这天地灵气的感应远非你我所能比，他也断不会拿这样的事玩笑，所以此事必然为真。"

"任何关乎三界的事，帝君怎么说，我就怎么听。"

“至于帝君究竟会怎么做，其实你我都一清二楚。相比神魔，凡人自是弱小，但人界是三界存在的基础，人界若是出事，看似与神魔无关，却会对其它两界产生长远影响。遇上这样的事，你说帝君会不会把自己填进去?明知是坑他也会往里面跳。"

“但我绝不能让帝君往里面跳，人界出事又不是帝君的错。”腾蛇很果断地说，“司命，你可否知道要如何才能查出生气衰弱的原因?帝君在位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帝君一走人界就变成这样，你就相信这事和混蛋天帝老儿还有禹司凤无关?这明明就是天道的惩罚，那天道要罚谁?是要罚帝君吗?"

“这事帝君心里未必没有数。他不是都说了么?皆大欢喜也不是没有条件的。"

怕就是这条件最后害了帝君的性命。”腾蛇来来回回转了几圈，突然脚下停步，"司命，我们要不要劝帝君去少阳派先把这事说清楚?"

“什么意思?"

“你想，禹司凤得知人界出现危机会怎么做?能让他打主意的，一是帝君，再就是修仙界那群傻子。事情出在人界，那褚磊又是禹司凤未来的岳丈，禹司凤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怪事?我们不如先下手为强，他们若是为帝君所用那是为保人界，若是被禹司凤所用那就是害了人界!我们这也是为了帮他们做功德，不是吗?"

“可我们又拿什么去让褚磊他们相信禹司凤是在害人界，而帝君是在帮人界呢?不说禹司凤，褚璇玑那么恨帝君，帝君又曾要献祭少阳，现在要去赌他们会相信帝君的好意，我们连一成把握都不会有。"

那这岂不就是一个死局?腾蛇气得“嘶”了一声，“那我干脆去把他们都给杀了，也省得他们被利用不说还背了罪孽!反正人界没了生气，他们一个个都只有死路一条。这罪孽老子来背，还能给他们一个痛快!"

腾蛇!你可别胡闹!"司命吓了一跳，一把捂住腾蛇的嘴，"你瞎说什么呢?"

“放开放开放开...帝君捂我的嘴可以，司命老头你也来捂老子的嘴!放开放开!"

险些被腾蛇咬一口，司命连忙把手拿开，还不忘指着腾蛇的鼻尖说道，"你可别乱来来啊，你要是这么做了非把帝君气死不可!...还想咬我，你是蛇又不是狗，信不信我去跟帝君说说?"

“你敢!你..你要是去跟帝君多说一个字，老子就把你的小本本烧了!"

斗嘴斗了一夜也没斗出个名堂来，司命和腾蛇直到最后都累得瘫在椅子上，半天才缓过气来，"司命老头，你赶紧去叫小二把早点准备好，我去叫帝君起床。”

“.凭什么你去叫帝君起床，我就得去叫小二准备早点?换过来，我去叫帝君起床，你去叫小二准备早点。"

""这个司命老头是存心想找死是不是?腾蛇"嘶"了一声，"司命老头，帝君什么时候许你进他的寝殿了?"

“可这里本来就不是帝君的寝殿。"

"帝君在哪儿歇息，哪里就是帝君的寝殿!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可帝君也不曾许你进寝殿，还不都是你自己偷偷摸摸溜进去的?"

又打了一番嘴仗，最终腾蛇和司命一齐扣响了柏麟的房门，一齐把脑袋探了进去。

柏麟无奈地看着两双骨碌碌直转的眼睛和眼下深深的青黛色，都是一夜没睡，这两个讨论修行的就讨论成这副模样了?

“一会儿去好好睡一觉，顶着这张脸走出去，旁人还以为你们去哪儿打架了。”

自己脸上怎么了?虽然没洗脸就跑来帝君这儿了，但应该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吧?难道是司命的唾沫星子喷到自己脸上了?腾蛇一跺脚，"司命老头，都怪你!"

司命转头就和腾蛇大眼瞪小眼，"明明怪你!都是你，害我在帝君跟前失仪!”

眼看这两个又拌起嘴来，柏麟摇了摇头，罢了，就当是一种无伤大雅的小乐子，由他们去吧。而这时他突然眼神一寒，足下稍稍往后退了半步，全身便已处在一个红色的光圈中。

一手凝聚灵力攻向迎面而来的妖物，一手凝出红光护

栈，凌空俯视着在瞬间乱成一团的人们。原本好好的客栈被妖物撞得稀烂，好些人被压在了废墟下，而那妖物还在不断喷出毒气，一爪踩下去又是几人枉死。

“司命老头，你去救人，但记住不要动用法力。"把柏麟和司命送回地上，腾蛇说了声"帝君小心"就冲上去与那妖物缠斗在一处。

柏麟站在一旁，既是为腾蛇掠阵，也是防着他们的交手误伤旁人，一面又静静地注视着局面的变化。这妖物颇有道行，腾蛇与它撕斗了一会儿工夫也没能真正得手，不过柏麟倒也不担心，知晓取胜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人界出现如此妖物横行的迹象可见牛灵对生气的争抢已然发展到了新的阶段，而随着生气的愈发衰弱，这样的事情可能会变成家常便饭，最终的结果便是妖物掌控人界，三界彻底混乱乃至消亡。他抬头看了看天，天色并无异样，换做以往早会有神君下界来斩妖除魔，腾蛇与那妖物打了这么久了也不见天界有半点动静，柏麟便知晓禹司凤必是不会派几位圣兽下来相助了。这也不奇怪，捏在手里的棋子岂能就这样送出去?昆仑山的老狐狸和天宫中的小狐狸都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何况昔日的柏麟帝君就在人界又口口声声说要护佑三界苍生，揽下这事也是应当的。

瞅准一个对方露出破绽的时机，腾蛇终一击得手，看着那妖物被自己的火焰烧成灰烬，他喘着气拍了拍胸口，"这都什么玩意儿?累死老子了!"说着他就要去寻柏麟和司命，一转头先看见一众修仙弟子匆匆御剑而来，为首的竟是钟敏言和褚玲珑

“腾蛇?!”褚玲珑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庞大妖物，又看了看眼中微含讥逍的腾蛇。他们本是带着一群师弟师妹下山游历，近来少阳山中出现了颇多古怪的异象褚磊便派他们带弟子下山查看。半月有余也没个结果，一行人正不知该如何做，突然察觉到远处有妖气和灵力的波动便赶了过来。可褚玲珑怎么也没想到竞会在这里见到腾蛇，他不是已经自碎元神而亡了吗?怎么好端端地在这里还身负神力?

你你你是柏.柏麟..帝."钟敏言见到腾蛇也是一愣，而当目光警见一个离腾蛇不远的身影时更是惊得话也说不好，“玲珑，那...那是...我们...我们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褚玲珑，钟敏言，小爷帮你们这一次，下次可就该你们自己上了。"腾蛇绾了绾头发，似笑非笑地说

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