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或许是柏麟最不愿意呆的地方之一了。没有了琉璃盖，秘境自也没有了结界守护，说是秘境倒与别的地方无甚区别。熟悉的景象勾起了旧时的记忆，在少阳的+年囊括了吴辰最单纯的快乐，也留下了最无奈的辛酸，最后也不知混杂成了何种滋味。柏麟摇了摇头，他并不知道苍天为何要把自己送来此处，但他是一刻也不愿在此多留。眼下腾蛇下落不明，他还得好生想个法子才行。明明是带着一道渡劫，总不会把腾蛇的元神遗落在了渡厄道吧?柏麟一时胡思乱想，偏又听见远处传来了嘈杂的人声的脚步声，心知是有少阳派的人察觉有灵力波动，正赶过来探查究竟。衣袖一拂收起了定坤剑，柏麟悄然赶在少阳派的人到来前离开，一面还不忘在身上设下障目神印掩藏行踪。

褚磊带人来看时已然迟了一步，空中残留着细微的灵力却不知其来源，他甚是疑惑如今还会有谁闯入少阳派曾经的禁地，断然不会想到竟还是一位曾与少阳颇有渊源的神明。

柏麟也万万猜不到一同历劫的腾蛇竟会落在那座当初自己点化他的山上。当然腾蛇自己也没想到，周围的景色变了很多，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半天都没认出此地究竟是何处，稍微清醒些后就急着找帝君。虽然元神破碎，但那时的他是有少许意识的，知道自己终于实现了心愿，可以陪在永远不愿与之分离的神祗身边。渡厄道又如何?对他来说只要能够与帝君在一起，哪一条路都是阳关大道。

可为什么自己醒来却没有见到帝君呢?等等...醒来?腾蛇"嘶"了一声，手一抬便在掌中凝出了火光。自己元神破碎，哪怕经轮回复原也多少会留有残缺，更不可能还留有神力!良久才回过神来，腾蛇轻轻"嘶”了一声，闭眼感应了一番在周身流转的灵力，终于相信不但自己的元神修复完好，仙体、灵力也都一如从前，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轮回的一种结果。

不过这并不能解释为什么帝君不在这里。难道苍天只带走了帝君，偏把自己留下了么?还把自己送回与帝君初见的地方。当日那条小蛇在这里遇见了自己永远仰望的神，今日的自己又要在这里等待谁来点化呢?腾蛇不死心地把整座山掘地三尺似地找寻了一遍。自己元神破碎都能恢复，帝君就算神格被毁、法力散尽，也不可能连一点生机也无。自然无论他怎么找寻，都没有发现任何与柏麟有关的线索，最后反而累得瘫坐在地上。过了片刻缓过气来，腾蛇思来想去觉

得不死心，他还偏不信了，带君只是不在这里，但或许在人界也说不准。自己便下山去寻帝君有何不可呢?

说走就走，腾蛇施法掩藏了行踪，便往山下而去。若是帝君转世为人，如今只怕还是刚出生的婴孩儿，因而这一路上腾蛇都特别留心有孩子降生的人家。只是走了好几个月，探访了上百户人家，他也没发现哪家的孩子与神脉有关。

“腾蛇?"

一个带了些试探的声音传来，腾蛇先是觉得耳熟，随即一惊:人界中有谁知晓自己的身份?自然已经施法掩饰，这会儿碰上的会是谁?他犹犹豫豫地转过身，又是一愣，"司命老头?...你，你这是怎么了?"眼前的司命一身朴素的布衣，虽然还是仙体却显然身负禁锢，看上去十分憔悴。腾蛇快步走了过去，"谁欺负你了?禹司凤?还是褚璇玑?那个正经事不做的天帝?"

"我没事。"司命收起了脸上的惊讶，"腾蛇神君..."

"我大概也算不上什么神君了，听着也别扭，叫我腾蛇就行。"腾蛇撇着嘴，他本就是因为帝君才在天界做神君，帝君不在天界了，自己也不要这虚名和桎梏。

“腾蛇，你..."虽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能见到元神和法力恢复的腾蛇，司命觉得很开心，"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恭喜。”

腾蛇却还是皱着眉，突然拉着司命的手走到一僻静处，“司命，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谁对你下了禁制?”

司命叹了口气，倒也不再瞒着腾蛇，"如今的天界已是由禹司凤做主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要想清除谁也不是什么怪事。我是写话本子的，这样的事听得多了，不过是亲身经历一回罢了。你也不用在意，我不还活着么?”

可司命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文官，行事素来道三不着两，在天宫也不是什么起眼的角色，哪里又碍着他禹司凤了?腾蛇想了一想，"禹司凤要你做什么你拒绝了?是不是与帝君有关?他是不是想赶尽杀绝?"

"是。他下令毁掉人界所有与帝君有关的神像，又让我查帝君历劫的下落，还要我弄些花样儿，说是才能让帝君彻底偿还那些罪孽。他不客气，我也不愿虚与委蛇，把他惹恼了，就被贬到下界来了。"

司命说的简单，腾蛇却能想象出此事绝没有如此轻松，“他为何不将你丢到渡厄道?"

“你身上那些禁制除了压制你的法力，是不是还有别的作用?"

"我身负司命星君的命格，就算他是天界太子，若是没有充足的理由也不能轻易动我。所以他不得不'开恩'，给我一个'醒悟'的机会。”

"若是你不'醒悟'呢?"

司命顿了顿，忽然笑了笑，"他敢做的，总没有我敢做的多。这三界中敢为帝君自毁元神的不止你一个。你自己说说看，只要是为了帝君，有什么事是我们不敢做的?"

腾蛇觉得心口有些发热，深深吸了口气，他重重地拍了拍司命的肩膀，“司命老头，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但我还是想替帝君谢谢你。"

“你若是去掉'老头'那两个字，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道谢。"

看着司命终于露出几分昔日不着调的样子，腾蛇"噗哧"一笑，“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叫你'司命老头'，这规矩可不能改，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我带你一起去找帝君。只要找到帝君，我相信你身上的禁锢就能解除。”

“我不能去找帝君。"

“这是为什么?"腾蛇疑惑地一挑眉，"你不想见到帝君吗?"

“我想，但我不能。若我见到帝君，禹司凤就会知道帝君的下落。他把我丢到人界，便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如此我岂不是害了帝君?"

“你若不去找帝君，禹司凤就不会想别的法子么?若帝君转世为人，那他根本没有自保之力，他需要我们。”

"我怕我非但保护不了帝君，还会害了他。"

"但我们总能为帝君做些什么，而不是放任禹司凤去算计他，而且我们还可以陪帝君一起去死。若帝君能够像我一样恢复神力，那我们就陪他向天界讨一个公道!天界之尊的位置是属于帝君的，什么时候轮到他禹司凤了?"腾蛇冷笑着“嘶”了一声，“这事绝对没完，所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帝君。"

"可我也是真不知晓帝君的下落，也不知道帝君历劫会遇上什么事。"司命叹了口气，“我想了很多法子，甚至去查了罗喉计都转世的情况..."

罗喉计都?是了，他发誓要与帝君纠缠生生世世，若是能找到他，也许会有帝君的线索。"不过自己那时有在帝君身边感应到罗喉计都的存在吗?

"我只能推测罗喉计都在人界，但没有十成把握。"

"猜测也总是有依据的。罗喉计都在人界，那帝君八成也在人界，而且我也在渡厄道遇上了帝君。"腾蛇又拍了拍司命的肩膀，"没事，司命老头，人界也就那么大，只要你我有心，就一定能找到帝君。"

找得到要找，做不到也要找，这是腾蛇和司命不会改变的决定。

寻觅之路难走，时间过得也快。不知不觉中又过去了几个月，眼下已近年关。看着周围的凡人一个个都换上了冬日的厚衣裳，腾蛇叹了口气，“大约帝君也如他们一样，正等着开开心心地过年吧。”

“一定会如此。"

腾蛇想象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穿着节日的喜庆衣裳，眉心还点了一个红点，觉得金色的法印也不比那好看几分，"也不知道帝君会不会害怕鞭炮。哎，对了，我还得买几个小玩具，等见到了帝君可以逗逗他。小孩子怕生，没玩具他就不搭理你。"

小孩子有父母护着宠着，哪里就许你一个不知来路的外人接近了?能在暗中悄悄保护帝君你就知足吧。司命摇了摇头，“帝君怕不怕鞭炮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个小孩子肯定会怕蛇。你呀，离帝君远点!"

“我可是独一无二的，那些什么蛇什么蛇的，怎么能和我比?我吓人吗?我怎么可能会吓到帝君?"腾蛇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心里又开始幻想起来。千年前是帝君点化尚为小蛇的自己，千年后终于轮到自己来护着帝君了。听说人类的小孩都极为可爱，圆圆的小脸，胖嘟嘟的小手，若是能捏一把...腾蛇还没来得及傻笑，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穿着单薄白衣，头戴斗笠用白纱遮面的身影，"帝君!"

“啊?帝君?在哪儿?哪里有帝君?"司命东张西望。

腾蛇顾不得与司命解释，慌慌张张地就跑了过去，一把拉住那白色的衣袖，而那闷闷的一声"帝君"则被对方迅雷不及掩耳地抬手憋在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