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自己错了吗?真的是自己错了吗?是自己害三界不得安宁吗?可怎么会是自己的错呢?若真是像天帝所说的那样放任一切，那才是真正把三界推向无尽深渊!若是不能采取最有效的行动阻止妖魔的邪念，又谈何保护无辜苍生?难道还要指望妖魔良心大发主动收手吗?守护三界是自己的执念，更是自己存在的意义!如果三界视自己为罪恶...柏麟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神仙、凡人和魔族，看着那一张张或是冷漠，或是厌恶，或是嘲笑，或是逃避的眼神，慢慢闭上了眼。罢了，这一局自己输得彻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并非技不如人，只是这种天真也确实是一种错。若没有自己的世界才是三界苍生所希望的，成全他们又有何妨?自己为三界而生，也理当为三界而死，只愿在自己死后三界能够安然无事。

“帝君，不要，不要，求求您，不要，不要.."您没有错，您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认下那些罪名?错的明明是我们，是我们啊!

抽泣声传来，察觉到有谁在拉扯自己的衣摆，柏麟睁开眼，看着哭得几乎要晕死过去的腾蛇，眼中慢慢浮出了些许暖意。哪怕曾为褚璇玑狡辩、忤逆自己，这条小蛇终还是将千年的情分放在了心上。只是很遗憾，自己要走了，或许永远回不来了，只能把腾蛇留在这无情的天界，再也不能护着他，宠着他了。柏麟又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正一脸哀求望着自己，额头都磕出了血迹的司命、朱雀、玄武、白虎和应龙，嘴角边渐渐多了一点笑意。看起来自己也不算输得太惨，只要这天界中还有谁会念着自己，便足够了。

"帝君，您不要走，不要走，求求您不要走...”帝君您是三界最后的守护者，您若是走了，三界往后又该如何存在下去呢?您不要丢下我们，好吗?

柏麟抬手揉了揉腾蛇的脑袋，转而看了看避开自己目光的青龙，“我把他交给你了。”哪怕打打闹闹，你既肯为他背叛我，我便将他托付给你，希望这一次你不会让我失望。

青龙垂下了眼，依然没有选择直视那双眼睛。

柏麟也不在意，又含着笑意看了看司命、朱雀、玄武、白虎和应龙，最后再揉了揉腾蛇的脑袋，便化作四散的光芒，消失在天界。

神格被毁，法力散尽，毒酒侵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又有谁会在意呢”

“帝君!"朱雀、司命、玄武、白虎和应龙一齐失声痛哭。

察觉到头顶的力量消失，腾蛇怔怔地抬起头来，却是看见那点点光芒消散在眼前。他的帝君离开了，被他们这群忘恩负义的混蛋逼上了绝路，弄得遍体鳞伤。不，帝君真正被伤到的是那颗心，因为仁慈，帝君将自己的心捧给了三界。可三界不但不领情，还将那颗心狠狠地扔在地上，拼命地践踏，对着它指指点点，冷嘲热讽地唾弃，全然不曾想过那颗心的主人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神祗，本不需要在意他们的死活。

他的帝君被伤透了心，而他鬼迷心窍醒悟得太迟，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挽回局面..泪水一颗一颗从脸颊滑落，腾蛇抬起手来看了看，嘴角扯出了一个弧度。他是亲眼看着帝君自毁神格，散尽神力，听着帝君的惨呼，腾蛇心想那一定很痛很痛。可究竟有多痛呢?自己能不能体会到其中的一成?

“腾蛇，你要做什么?"看着腾蛇周身亮起了火光，青龙惊诧地问道，“快住手!"

腾蛇维持着嘴角的弧度站起身来，“他将我交给你，但我不愿意。"

"腾蛇，你冷静一点!不要做傻事!"青龙试着靠近他，不料却被火光阻拦，心中不由更是惊讶。腾蛇的火光竟然能够阻止自己?

一旁褚璇玑也摇了摇头，"腾蛇，我知道你与柏麟情深义重，我答应放你永远远离我身边，我说过的话也一定作数，你快别这样!"

腾蛇冷笑了一声，学着柏麟的样子将全身功力凝聚在右手，随即毫不犹豫地一掌打向自己的胸口。痛，真的很痛，然而在这剧痛中腾蛇却是真心实意地露出了笑容，不能替帝君分担痛苦，那就体会一下这种痛苦，哪怕不及帝君所承担的十分之一，也算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腾蛇!"青龙一声惊呼，想要冲上去阻拦，为时晚

司命下意识地往前小跑了几步，又慢慢停了下来，闭上眼摇了摇头。与帝君不同，腾蛇选择的是自碎元神，就如同凡人的魂飞魄散，乃是亲手断了轮回之路。

若是这三界中没有柏麟帝君，那么腾蛇也没有存在的意义，到不如随他祭这天地，一道化为尘埃。褚璇玑也为腾蛇的所作所为惊住，竟没有注意到罗喉计都是何时消失在天界的。她与腾蛇订有灵兽契约按理说腾蛇不能不经她允许自尽，可现在腾蛇显然做到了。感应到灵兽契约消失，她的眼中浮出了茫然:像柏麟这样虚伪、自私的家伙，值得他人追随，还做出这样的牺牲吗?腾蛇不是一直都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吗?难不成是...傻了?褚璇玑想不明白，柏麟则是不知道在他走后还出了这样的事。渡厄道上他本是等待着自己最终的结局，却发现有星星点点的光芒向着自己飞来。抬手将光芒笼住，探查出这竟是腾蛇破碎的元神，他立时呆住了。不是将腾蛇托付给青龙了吗?怎么自己前脚离开，后脚腾蛇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柏麟无从得知，而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带着腾蛇的元神去轮回。生、死，相对又相依，腾蛇的元神碎成这样，唯有将其置于死地方可寻求一线生机。柏麟轻轻地抚摸着那些光芒，这样的元神理应不会有任何意识，然而腾蛇竟能追着自己来到渡厄道，想来是凭着生前强烈的意念。这个麻烦东西，平时打个架磕磕碰碰了都要冲自己哼哼唧唧，这个时候却敢承受元神毁灭的痛苦，是有多傻呢?

罢了，你既选择不离，我便必然不弃。若我得以生，你必不死;若我无生路，也与你一道消亡。

心头终是生出一分释然，柏麟将腾蛇的元神收入袖中，一转头却发现了另一道蓝光，那光芒还如同有意识一般闪了闪。柏麟愣了愣，眉毛一挑，“定坤?"幽蓝色的长剑又闪了闪，仿佛是在回应他。定坤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冲自己来的?那它的意图又是什么呢?虽然当初是自己收复了它，但若提起定坤剑的主人，恐怕三界都只会想到战神或是褚璇玑。定坤剑为什么会离开褚璇玑，跑到渡厄道来出现在自己面前?柏麟伸手在蓝光上点了点，就见定坤剑向着一个方向移出一丈，又停下来闪了闪。

柏麟向着剑的方向走去，而待他走近定坤剑时，那剑又向前移出一丈远。

"你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么?"

定坤剑上下晃动了一下，就好像人在点头。

"你要带我去哪里?"

剑不能说话，只是又往前移出一丈远。

看着周围并没有谁留心自己，柏麟便跟了上去，想看看定坤剑究竟会引他去哪里。而他们一直走到一个类似落仙台的地方，不同的是这个高台下弥漫的是黑色的雾气，也看不清那黑雾下究竟是什么。不过柏麟知晓这便是处置三界罪孽最深重者的地方，不禁微微苦这就是我结局:

定坤剑闪了闪，移到了柏麟的手边。

"罢了，既是天意如此，我认便是。只是腾蛇，你真得陪我一同消亡了。”柏麟走到了台边，凝视着散发出阵阵恶臭的黑雾。当日自己走下落仙台，开始了一段新的孽缘，而现在只要自己走下去，便算做了结过往的一切。

定坤剑还是跟着移到了柏麟的手边，还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

"怎么，催我赶紧走下去，你好回去复命?"话一出口，柏麟又觉得不大对。什么时候褚璇玑竟能决定对他的处置了?还让定坤剑来..监刑?或者定坤剑易主，而它现在的主人是...天帝?柏麟颇为不解，便拿起了定坤剑想要仔细看看。

当他五指握住剑柄时定坤剑立时发出一声悦耳的龙吟，这更是让柏麟一怔:定坤剑易主是不错，但它分明是认了自己!它不是来看着自己历劫，而是要随自己一道!

定坤剑，三界中的一柄凶剑，决意追随柏麟。它在，柏麟便要在，若是要剑毁，且试试三界中谁能有这般手段。

握着定坤剑，柏麟一步步走下高台，那一身白衣很快被黑雾淹没。但他并没有在其中感到丝毫痛楚，周身还笼罩了从未见过的金光。随着金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刺眼，柏麟感到眉心也传来了炽热感。作为一个神，他能感应到这金光来源于极远之处，远到他无法 -探其根本，也知道眉心的炽热意味着什么，但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样的境况下恢复神格和神力。

而待金光和黑雾俱消失不见，柏麟已然是那个原来的自己，虽是跌坐在地上却没有半分狼狈，衣袖轻扬，周身金光流转，那一头白发转为青丝，在身后随风而舞。一旁定坤剑悬空而立，原先的幽幽蓝光淡去不少，还多了好些若隐若现的金光，其中的戾气也消失殆尽。柏麟挑了挑眉，那些金光并非神力，却又是什么?而在他眉心一闪即隐去的金印也在其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变为一个完全不同的图案。

定坤剑变了，或许是同自己一样经“死"而“生”那腾蛇呢?摸了摸衣袖，柏麟这才发现腾蛇的元神竟然不见了，一惊之下连忙站起身。此时他四下一看，不禁又是一怔:他没有经渡厄道轮回，却仍是来到了人界。而这个地方不是别处，竟是少阳派秘境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