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往事如烟

江枫：“我先走了。”

然后她就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严峫远远朝她大喊：“这次的案子算结了，连轴转了这么多天，市里面特批放假5天。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出去散散步，别老和男朋友腻在家里。”

严峫说最后一句话本来是打算让江枫再和他拌几句嘴，她和秦川怎么腻歪严峫都秉着眼不见为净的态度，开放程度是很高的。可是江枫只是回了一个“好嘞”就赶着从不夜宫离开了，没有笑闹，甚至没有和江停告别。

“严峫，”这是江停这天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江枫她，这三年还好吗？”

严峫刚想问既然好奇为什么不直接问问江枫，转念又想万一人家兄妹关系不好呢？严峫竭力在脑海里搜索着江停与江枫的片段，江枫两次对江停的避而不谈，江停回来从来没有看望江枫的种种行为坚定了严峫的猜想。

把自己的猜测藏在心里，严峫开始回忆自己记忆里的江枫：“她啊，我是两年前认识她的，那个时候她研一，到我们刑侦支队是给自己的课题寻找样例的，就跟着我们出了几回外勤——她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秦川那小子。”

“秦川我听说是你们建宁禁毒支队的？如果江枫只是找样例的话，不应该和禁毒支队扯上关系不是吗？而且卷宗不是更好办？”江停皱了皱眉。

“哦，好像是江枫自己提的，”严峫晃了晃从杨媚手里捞来的啤酒罐。这姑娘一直提心关注着楼上的动静，虽然被江枫赶走，但还是从前台顺来几罐啤酒放在托盘里装作送酒水，实际就是在注意动向。严峫从房间冲出来的时候杨媚差点把啤酒打了，严峫抢救走一罐啤酒后再去的天台，临走还不忘编了个理由再次把杨媚赶下楼。所以他去的时候才会看见江停江枫大眼瞪小眼。

杨媚：呜呜呜我不配拥有姓名。

“江枫研究生修的是犯罪心理学位，论文的大方向是不同犯罪者的深层犯罪动机。她想要的是更近、更鲜活的案例。我们能理解，也就由着她了。不过江枫这姑娘也怪，”严峫又喝了一口啤酒，白色的泡沫在易拉环拉开后漫溢又下沉，“她似乎对有着情感执念的犯罪者很感兴趣，为此她近距离观察过很多吸毒者，甚至是握着他们的手，询问他们的故事。为此她可没少被秦川骂。”严峫嘿嘿地笑起来，浑然不觉自己的话在江停心里掀起了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那后来……她为什么没留在禁毒支队，反而来了你们刑侦支队？”这问题的答案对江停来说原本张口就来，但江枫接近吸毒者的行为已经打破了江停曾经的认知。

“说来江枫身上一直有个蹊跷事呢，”严峫蹙着眉细细回忆，“好像是一年半前，她假期中最后一次来警局，正好禁毒支队端了一个据点，正在收队，江枫就跟着禁毒支队的兄弟出了现场。“

（一年半前，三春花树。）

又端了整整一个包厢的人，搜出了大量吗啡、冰毒等毒品。秦川作为副队长带队觉得很有成就感。他把小姑娘唤到身边：“江枫，这次人多，你可以一个一个问，不过前提是他们精神状态正常的情况下。上次那人都把你抓出血痕来了。”

“嗯，”江枫回答的很漫不经心，她的眼睛锐利地扫过每一个犯罪嫌疑人，所有的人脸上都带着狂欢之后的靡颓和被抓之后的惊惧，显然都成了瘾君子很长时间了。他们骨瘦如柴，眼神涣散没有交点，蓬头垢面，看着很是邋遢。江枫转过眼，“晚点我们回去再问。”

秦川指挥着队员们把人一个个送上警车。修整的警服被熨的服服帖帖，穿在他身上很是整齐。他漫不经心地挽起袖口，准备等最后一个人上车后带队回支队。

可就在这时，却发生了意外——

有个人不要命般挣脱他身边拉着他的警察，被他突然的动作一带，他身边的两个警察都踉跄了一下。这是一个很瘦小的人，可能只有十八九岁，当时对犯罪嫌疑人进行抓捕的时候，这个孩子看起来最乖，也最是配合，所以带他上车的任务秦川就交给了两个实习警察。

现在的秦川可谓是肠子都悔青了。

不能低估任何一个犯罪嫌疑人，这是这次经历给秦川上的一课。

回到当下。秦川的背后是江枫，江枫的脸色在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刻就不太好看。而这个人明显是冲着江枫去的，一边竭力扑向江枫一边向江枫求救：“小姐——帮帮我——”

江枫的瞳孔瞬间收缩了。

她竭力在这帮警察面前装作的游刃有余的形象这回却怎么也拿不出来了。她下意识地向后躲，又被秦川探寻的目光钉在原地不敢挪动。

实习警拉这位犯罪嫌疑人拉的很吃力，“他力气怎么忽然这么大？”

“怕是毒瘾犯了。喂，来几个人帮忙！镇定剂有人带吗？”

嫌疑人的呼救声已经近乎于嘶吼，“小姐！你见过我，我、我在你身边待过。你还夸过我办事有力的！小姐你帮帮我，我将来为你做什么都可以！小姐——”

靠，再说下去就要露馅了啊。

江枫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杀人。

幸好这人知道的不算多。

秦川已经几步上来扣住了犯罪嫌疑人的肩膀，又摘了他的下巴：“乱嚷嚷什么呢？这里哪有什么小姐，只有一个还青涩幼稚的研一学生算是女性角色。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嫌疑人只能发出呜噜噜的声音表示哀怨和抗议。

江枫总觉得秦川内涵了她，但她找不到证据。

看着所有的犯罪嫌疑人押上车离开，秦川才对她伸出手：“吓到了吧？说了别来禁毒支队瞎凑热闹，你非不听。”

江枫没有拉秦川的手，自己上了警车。后来的问询采集素材，她特意绕过了这个人。

（回到现在）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严峫把最后一口啤酒咽下，随手一扔啤酒罐，铝制金属罐在天台上乒乒乓乓，又打着旋滚进角落。“我们所有人都觉得那个人是毒瘾犯了认错了人，后来审讯的时候他自己也这么说，还和江枫道了歉。江枫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但后来再也没有去过禁毒支队，最后实习选择的也是我们刑侦支队。”

“心理阴影吧。”江停随口嘟囔。江枫跟禁毒支队乱跑可以说触发了江停的大忌，可是这都是一年半前的事情了，他也只能在那里干跺脚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