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1

电视里正播放盗梦空间，错综科幻的景象使小孩子浮想联翩。

“爸爸，现实中真的存在有人盗梦这样的事吗？”

“现在的科技不足以达到这样的地步，不用担心人们会去搅乱你美好的梦。”

邹勤皱眉醒来，睁开眼，看到的是基地的天花板。这是很久以前他问父亲的问题，伴随时代变化，连父亲的轮廓都有些模糊不清。他依稀记得，当时父亲是有点慌的，回答的声音似乎有点颤抖。

近年来科技迅速发展，人们在几年前终于发现自己生活的地方是假的。本来私自研究的项目，不知被谁走漏风声。人们气愤地在街道上叫嚣，要求政府回归真实世界。政府不得不放下所有工作给群众做心理疏导，这才让局面暂时稳定下来。

“嘿bro，要迟到了你还发呆呢？大早上的煞气挺重哈，昨晚没睡好？”刚刚研究生毕业成为基地研究院的小陈同志活泼地拍拍他肩膀，拉他去洗漱。

年轻人精力真旺盛，大早上心情那么好。邹勤看看没比他小几岁的小陈暗自想到。

“噢，我要去管我的学员了，再见。”邹勤看了眼腕表，匆匆赶往训练场。

等他到训练场，学员们窃窃私语，他们身旁站着的可是现实世界研究成员啊，怎么会大驾光临他们的训练场？他们的军官惹他吗？他们宁愿相信他是来旁听的。

“wow，看看是谁来了，郑研究院竟然大驾光临我们的训练场！”邹勤友好地看他，“有什么事吗郑研究员？”

“……”

空气凝固一阵，郑鑫开口：“总教官邹勤中校，我们研究基地教授张灿元上校读完你的档案之后，诚邀你加入我们的研究工作，你的工作将由方晓澜少校继续执行，请问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学员们听完，不由得更加疑惑，有两个胆子大的甚至放大声音说话。

两人的行为让邹勤不满：“聊两句得了，说这么多生怕我听不到还是听不懂？”

学员们悻悻地闭上嘴，不敢再说话。

“嗯，我跟你走，但是方晓澜人呢，早上还看到他来着。”邹勤四处寻找方晓澜的身影，丝毫不顾郑鑫。

郑鑫觉得自己找错人了，拍拍智脑：“原野，给我看看邹勤的信息。”

原野为主人搜寻片刻，说【这是我搜查到的相关信息。】

【邹勤，性别男，年龄——】

“行，我知道，不用说下去。”郑鑫把智脑投影的图片和真人对比三趟，这还真是何顷。

原野强行闭嘴，为主人关闭投影。

郑鑫的原野是专门为研究员定制的，不会有任何差错。一想到他接下来要和这人在同小组工作到现实世界现身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就直线下降。

方晓澜听到邹勤说话，头疼地走过来让他放心和郑鑫走，自己会解决好这些问题。

邹勤半信半疑跟郑鑫走，他相信方晓澜。方晓澜是他带的最早的一批学员之一，比他严肃认真，说不定效果会更好。

方晓澜默默地在脑子里问他的智脑：小方，为什么我会头疼？

【下列提议仅供参考：生活不规律，感冒，环境刺激，紧张，情绪不定等因素，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您可能是由于抑郁症伤痛。】

“……”他不应该问智脑关于为人处事方面的问题，智脑太科技化和智能化，不懂世间冷暖，也不懂他教官为什么……幽默。

当然，有些事不需要答案，因为它本身就是答案，或者我们不能问。

邹勤被郑鑫带走，弯弯绕绕了好几圈，还没到研究所。

“咳，”郑鑫让他回神，“我的……追求者比较多，我不想被他们拦住，所以我要绕个圈子。”

“所以你们教授为什么要让我去帮忙？”邹勤表示不在意这些，只是询问细节问题。

郑鑫放出原野的声音，让智脑系统地回答他：

【教授是欣赏您的才华，邹勤中校。】

“我又没有什么才华可以欣赏。”邹勤自觉奇怪。

【对不起，我并不理解人类的情感。】

“是教授让你来的，这个提议很突然，除了他任何人都不知道原因。”郑鑫用官方客观的语言回答。

郑鑫用身份卡扫一下研究所的大门，大门打开。

【身份认证成功，欢迎郑鑫中校。】

“啊，邹勤来了，欢迎欢迎。”张灿元老先生微微含笑，礼貌地伸出刚刚拉下手套的右手，与邹勤相握，“我相信你也知道我们正在研究如何逃离这个虚拟世界，但外界貌似并不想让我们离开这里。”

张老先生将自己的毕生奉献给科学事业，同时也是一位风度翩翩，颇为幽默的人。这样的科学家很容易招人喜爱。

“这次我们研究所在外潜伏的成员抓到一位现实世界来的先生，我希望你可以问问他问题，就当聊天一样处理。等摄像头把信息记录下来后，我们就可以进入研究阶段。如果这次逃离成功，我们将为科学做出伟大的贡献，这些会记载在人类的史册里，后代会敬仰我们。”

说人话，就是把他当免费劳动力，做类似于派出所里小警察们要做十几年的工作——审讯犯人。

比起前一个原因，后一个更不能让他接受。

“你在审讯室里很安全，会有专业人员聆听，也有保安防止那人逃跑。不用担心安全问题，我们会为你做好担保的。”郑鑫开口道。

邹勤不能理解温文儒雅的教授为什么让他做这活，也不理解为什么研究员们心情都这么差。不管他怎么想，他都被郑鑫拽去实验室充当劳动力了。

为确保军官先生公平公正，他自己还要笔录下“犯人”的说辞，研究所才能继续保留他。

郑鑫为邹勤戴上口罩，穿好防护服，套上医用手套，像审讯患有极具传染性的SARS患者一般。长期在这种低气压的环境下生存，通常会使人透不过气来。而教授口中现实世界过来的人，正在散发低气压。

邹勤表面很镇定，内心却有点慌。

尽职尽责的智脑勤奋（这个智脑就叫勤奋）捕捉到主人内心的不稳定，自动为他搜索信息：

【王启明，性别男，年龄未知，身份未知——】

邹勤让智脑闭嘴，智脑说到一半的话投在显示屏上供主人自己观看。也没什么好看的，姓名和性别后面跟着一串未知。

邹勤对此不以为怪，长舒一口气走进去，对他说：“您好，我是基地军队军官邹勤中校，我今天来，是来跟你聊关于现实世界的事的。请问您是？”

坐在被审讯位的王启明一言不发，漫不经心地观察他已经观察过很多遍的“审讯室”，完全不想回答他。

好，他大概知道那些研究员们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糟糕了。因为他根本不配合。

“你是……王启明？”

听到有人叫他名字，王启明的眼神总算聚焦到在看前面的地步。他盯着邹勤好一会儿，让邹勤很不舒服。

他喉咙有些沙哑，咳嗽一阵，虚弱地说：“我……我不是现实世界的人，也，也不是你们……”他一个大喘息，继续说，“你们所谓虚拟，虚拟世界的人。准，准确来说，我是介于两个世界中间的人，我不属于，属于任何一方，我是中，中立人。”

“等等，”邹勤发现他不对劲，“你是不是得肺炎了？还是你所谓的这里的环境不适合你？又或者这里氧气含量指数偏低，你不习惯？”

王启明不说话，只是又一次把目光移到邹勤身上。

邹勤转头看向窗外旁听的郑鑫和张灿元，前者冷静地看录像回放，后者微微点头，允许他的动作。

王启明想要把手抬起来，把手铐震得框框响，无奈地说：“我没事，这里的氧气不够我呼吸，我在你来之前犯哮喘了，所以那些研究人员被我弄得很生气，因为我一句话也不说。”

邹勤不置可否，重新坐回去记他记到一半的笔录，抬手示意王启明继续说。

“介于两个世界中间，是个很奇妙的景象。它是个bug，外界的人却难以修复。那是片虚境，只有黑夜。我们那里的人早就知道两个世界有多么玄幻，也知道两个世界的故事。啊，我们本地人称它为幻境，放心，我们也希望有一天能见到光明。”王启明概括地说两句，好让虚拟世界的人们先有个大概了解。

邹勤写完他记住的，就对他说：“所以，你为什么回到我们的世界来？”

王启明无辜地盯他：“我只是在漏洞泄露的时候在旁边散步寻找灵感写剧本，突然冒出来，那群你们的人就把我绑起来，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这玩意儿突然失灵？”

郑鑫旁边的年轻研究员李小诗抄起对话听筒就喊：“你之前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郑鑫抢过对话听筒：“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真的？”

王启明不疾不徐地回答李小诗的问题：“小同志，我犯哮喘，说不了话啊。”随后他开始盯郑鑫，“你可以不相信，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去看。”

李小诗跟旁边的郑鑫嘀咕：“郑师兄，这人是个疯子吧，盯完教官又盯您。”

郑鑫没回答他，和他对视许久，对对话听筒说：“邹教官，放开他。保安，带他走。”紧接着他丢下对话听筒，走出实验所。

李小诗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和钢笔，跟在他身后：“师兄，你你你为什么要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