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陈情向】八十三

渐入深夜，汤碗酒壶皆空，月下一对璧人相互依偎着。

魏婴（魏无羡）困了吗？

时虞微微摇首，困倒是不困，只是脑袋似乎隐隐有些发晕。

她没有在意，坐起身，挺直了纤细的脊背。

魏婴（魏无羡）那要不要陪我去个地方？

她也没问是什么地方，乖乖的点了点头：

时虞好。

夜深人静，几乎没有人会在外面行走，二人就这么十指紧扣的走在莲花坞的小道上。

路过此前议事的前厅，都不由感叹一声，短短几个时辰内，所有人、所有事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被唾骂了十六年的夷陵老祖洗雪沉冤，美名远扬的敛芳尊却沦为被众仙门讨伐的对象。

皆因那两名女子的出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这个时候。

时虞我总觉得思思和碧草有些不对。

魏无羡认同。

魏婴（魏无羡）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背后似乎有一只手推动着我们去做一些事情。

魏婴（魏无羡）大胆假设，如果是那人救下思思，说服她作证，又贿赂碧草，把事情捅给秦愫，再选择这个时候让她们二人把金光瑶的丑事公诸与众……

若是真的，那真是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城府之深，只怕不在金光瑶之下。

魏婴（魏无羡）我猜这个人就是指引我找到赤峰尊的黑衣人。

时虞是敌是友尚不明确。

魏婴（魏无羡）的确，此人是何动机还不好判断，不过金光瑶证据确凿，大势已去，倒是板上钉钉。

魏婴（魏无羡）回头得让蓝湛去信提醒一下泽芜君。

两人一路前行，最后走到了江氏祠堂外，时虞顿时明了，他这是想要带她来见见自己的亲人。

那些为数不多信任着他的人。

像是怕惊动了什么，魏无羡轻轻推开门。时虞跟着他走了进去，放眼望去，殿前方整整齐齐码着一排一排的灵位。

他找了个蒲团跪了下来，时虞也想照做，却被魏无羡拦下。

魏婴（魏无羡）你还是别跪了，坐着就行。

毕竟她的身份如此特殊，即便是再尊重的长辈，魏无羡也不好让她跪。

时虞你跪得，我自然也可以。

她轻轻拂开他的手，在他身旁的蒲团上跪了下来。

魏无羡目光微动，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似是被什么填满了一般，竟惹得他眼眶一热。

他连忙点起了三支线香，插在灵位前的铜鼎里。

魏婴（魏无羡）江叔叔、虞夫人、师姐，是我，我又来打扰你们清净了。

对着其中两个灵位，每个跪拜三次后才直起身，又对时虞道：

魏婴（魏无羡）我以前可是这里的常客，虞夫人三天两头就罚我。

他说的毫不脸红，好似是什么荣幸之事一般。

时虞看得出来。

这调皮捣蛋的性子，小时候肯定没少受罚。

魏无羡撇了撇嘴，试图为自己解释：

魏婴（魏无羡）其实啊，我这么多年来还真没见过第二个女人像虞夫人这样脾气那么暴躁，动不动就因为一点小事把我赶到祠堂来罚跪。哈哈哈。

不论是时虞还是朣胧都没见过虞夫人，并不了解她，但是面对魏无羡，脾气暴躁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时虞不犯错，就不必罚跪了。

他“啧”了一声。

魏婴（魏无羡）那你的童年多没意思啊，不用问，你肯定没受过罚，一定像蓝湛一样，是神仙中的楷模吧？

时虞抿了抿唇，从前她一定能斩钉截铁地说自己从未犯过错，可如今她却没有了底气。

竹纸所载，她曾生过心魔，所以才会有被兄长封了大半修为一事。

那段记忆她记不得了，但找到的每一个线索都指向这件事绝非虚有，生出心魔已是犯下了大过……

魏无羡瞅瞅身旁坐姿端正无比的姑娘，又对着牌位道：

魏婴（魏无羡）江叔叔、虞夫人、师姐，其实……一开始我本没想过来打扰你们。

魏婴（魏无羡）但是……我真的很想带她来给你们看看。

魏婴（魏无羡）她叫时虞，是……

时虞堂溪月。

时虞打断了他的介绍。

魏婴（魏无羡）啊？

魏无羡不由侧首望向她，发出了一个迷惑的音节。

时虞我姓堂溪，单名一个月字。时虞是封号。

时虞我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承神位，赐封号，便以号为称。

以往的小字自然而然不再提及。因即便生而为神，但未承神位之前，他们都不以神自居。

这般便是为了将这两个阶段区分开来，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场“飞升”。

是以，承神位后再唤从前的名，通常都代表着对方对其所承之职的不认可。

说完，魏无羡呆了片刻，认识了这么久，他这还是头一次知道她的全名。

怪不得当初温客行叫她“阿月”……

他知道她姓堂溪，却不知道她的名，其实很久的从前，他还以为她姓堂，名时虞来着。所以总爱看他吃鱼。

气氛有那么小小的尴尬，魏无羡连忙对着神主牌解释道：

魏婴（魏无羡）我跟她其实很熟的，只是……只是很少直呼其名。

说到最后，他的声线越来越低。

正在这时，忽然从二人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魏无羡当即眉头一跳，一回首果然见江澄双手环胸，站在祠堂之外的一片空地上。

这家伙，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祠堂干嘛……

江澄（江晚吟）魏无羡，你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带人就带人？你可还记得这里是谁家，主人是谁？！

魏无羡站起身，不想与他发生口角。

魏婴（魏无羡）我并没有带时虞去莲花坞的其他机密之地，我只是带她过来祭拜一下江叔叔和虞夫人而已。

江澄冷笑一声：

江澄（江晚吟）你确实应该好好跪跪他们，平白地到他们面前污他们的眼睛，辱没他们的清净！

时虞江宗主，还请慎言！

时虞面色一沉，出口的嗓音森寒无比！腕间的血玉镯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魏无羡眼皮一跳，连忙握住那只戴着玉镯的纤腕。

魏婴（魏无羡）好好好，我们这就走。

江澄（江晚吟）要走就走得越远越好，别再让我看到你利用我的亡亲去做那些不耻之事！

本来已经越过了他的魏无羡，脚步猛然一顿，眉头紧紧拧在一起。

魏婴（魏无羡）江澄，你什么意思！

他这一句话不但辱了他，还辱了时虞！他们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不耻之事！

江澄（江晚吟）呵……起死回生的力量谁不想要？你在外头乱来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利用我的亡亲去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

江澄（江晚吟）瞧瞧，时虞姑娘都能被你哄骗的团团转！

时虞江宗主，适可而止！

寒霜的眉目冷冷扫了一眼过去，周身气温顿时降低了不少。

魏婴（魏无羡）上个香而已，你至于吗？

江澄（江晚吟）上香？魏无羡，你就没半点自觉吗？你早就被我们家扫地出门了！

江澄（江晚吟）当初就是因为你逞英雄，非要救蓝氏，以至于整个莲花坞，还有我爹娘都给你陪葬了！

江澄（江晚吟）这样还不够，连温氏你都要救，拉上我姐姐陪葬！你真是好伟大啊，更伟大的是你还如此宽宏大量，让你的鬼将军在我们家门前徘徊！存心给我、给他们找不痛快！

魏无羡早知道，江澄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逮着机会就要跟他算账。

莲花坞覆灭之事，江澄觉得不光魏无羡有责任，温宁和蓝氏也脱不了干系，如今扎堆到了他的地盘，怕不是今日一早就开始想要找茬了，否则也不会这么晚不睡，专门来堵他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