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抉择（上）

当楚月泠怀着沉重的心情，跟随三位神尊走出卧室时，一直守候在门外的风琼宇，立刻迎上前来，牵住了她的手，将她揽到身边来。

风琼宇（关切）“怎么样？叶掌门跟你说什么了？”

楚月泠（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让我把小昭带在身边，好生关照！”

风琼宇（疑惑）“好古怪的要求！你跟她非亲非故的……”

风琼宇翕动着嘴唇，还在不断地说些什么，楚月泠却无心倾听。

叶灵依“实在抱歉！你的悲剧人生，终究……还是因我而起！”

——临终之前的那声“抱歉”，一直在她耳畔回响，如同惊雷一般，一下又一下，强烈的敲击在她心头。

一切的一切，究竟是谁错了？

是司清歌不该在走投无路之时，使用“舍灵咒”，保住守梦派，拯救天下苍生吗？

是陆骁、凤皓、司清玄三兄弟，不该求着女娲，以外力干扰轮回秩序，妄图扭转命运吗？

是叶灵依不该透支身体，出了岔子，让自己在错误的时间点，降世于世吗？

——可是，明明每一个人，都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啊！

楚月泠（我的悲剧人生，究竟是谁造成的？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今天这步田地？！）

楚月泠（我明明应该怨恨的！可是为什么……突然不知道，应该恨谁了？）

楚月泠（为什么……好像谁都没错，但又好像……谁都错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泪水扑簌簌落下，仿佛被千万根毒针狠狠刺向心脏，又像被一双大手牢牢扼住了喉咙，浑身上下，都被密密麻麻的疼意充斥着，几乎无法呼吸。

风琼宇（关切）“月儿，你怎么了？”

风琼宇心下一抖，手忙脚乱地为楚月泠擦去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净，甚至，还越擦越多了。

他轻抚着楚月泠的脸颊，心疼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将小姑娘拥入怀中，学着母后的样子，拍拍她的后背。

风琼宇（低声）“月儿不哭！我在！我一直都在！”

少年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畔，让楚月泠心下微暖。

她吸了吸鼻子，止住了眼泪，抬手回抱住风琼宇，就像拥住了最后的精神支柱。

楚月泠（哭腔）“师哥，抱歉！我现在很混乱！现在，我想单独和师尊聊一聊，待会儿再去找你，好吗？”

本已渐行渐远的凤皓，听到楚月泠这句话，不禁停下了脚步，回身看了她一眼。

凤皓（意味深长地打量）“……”

风琼宇（缓缓放开楚月泠，转头看了看凤皓）“没问题！我等你！”

凤皓（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有些私房话，要嘱咐于你！”

见此情景，陆骁、司清玄默契地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些什么。

司清玄（上前一步）“琼宇，你也伤得不轻，小师叔给你疗疗伤吧！”

风琼宇（颔首低眉）“师尊，那就麻烦您了！替我好好安慰月儿！”

说罢，便乖乖跟着司清玄离开了。

陆骁（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你们慢慢聊！我也去看看楚星奕！”

脚步声越来越远，楚月泠目送着风琼宇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拐角，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低声音，对身边的凤皓说——

楚月泠“这里不方便！去我房间说吧！师尊，您先请！”

插上门闩，紧闭门窗，凤皓却仍然担心隔墙有耳，又在两人身边罩了个结界。

凤皓（面色凝重）“你已经知道了，对吗？”

楚月泠（抬起眸子，直视着凤皓的双眼）“师尊看出来了？”

凤皓“叶灵依跟你道歉的时候，你没有惊讶、没有疑惑，反而回了一句——您已经尽力了。”

凤皓“由此可见，她都做过些什么，你已经知道了！”

楚月泠（点了点头）“是！”

凤皓“那你找我过来，还想问些什么？”

楚月泠“我只想知道，自我出生以来，你们到底都瞒着我做过些什么？这十五年来，究竟还有什么计划，是我不知道的？”

凤皓（叹了口气）“何必追根究底？与其做个伤心的明白人，不如糊涂些，还能偷得片刻欢愉。”

楚月泠“既然，我已经撕开了真相的冰山一角，就不愿意再自欺欺人，继续糊涂下去！”

凤皓“好吧！我都告诉你！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凤皓点了点头，抬眸看着她，却又不像在看她，好似穿越时空，望进了往昔的岁月里，目光逐渐变得悠远。

凤皓“在你出生之后，我曾经来探望过芳主，借着抱孩子的机会，取了你指尖一滴血，封印了你的力量。”

凤皓“然后，我拿着这滴血，返回神界，来到了百花宫内，私下命令南忆，以它为原料，制造一个守护灵。”

楚月泠（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星奕是师尊创造的！”

凤皓（摇摇头，补充道）“不止是我，还多亏了清玄的灌溉，才让一株幼小的树苗，在一个时辰之内，长成参天大树，赶上了你在人间的满月宴！”

凤皓“也是清玄，赋予了枫树精灵识，让它穷极一生、倾尽所有，去保护你这个主人！”

楚月泠（感动）“原来，我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是你们送给我的！”

凤皓（微微一笑）“不仅如此，在我们最初的预想里，你和星奕，才该是青梅竹马的一对——骑士会永远守护他的公主，如影随形、不离不弃！”

凤皓“即使你要当一辈子废人，即使世上所有人，都看不起你，他也绝不会亏待你——有这样一个男子，当你的驸马，你会幸福一生的！”

楚月泠（摇摇头）“我并不喜欢星奕，我真正爱的人，是师哥！”

凤皓“如果……圣火咒印没有被解开，你就算再心仪琼宇，也不可能跟他有什么交集！”

凤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们铺垫了这么长时间的竹马之交，终究……还是敌不过天降！”

楚月泠“情爱之事，原本就没什么道理可讲！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楚月泠叹了口气，面露尴尬，不想过度纠结“三角恋”的问题，便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

楚月泠“那么，陌姑姑呢？在你们设定的棋局里，她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凤皓“陌知云是剑神派来的人。”

凤皓“五岁那年，你参加了灵根测试，却没有检测出灵力反应，吓坏了楚曦芳主。爱女心切的她，为了治好你的‘病’，四处张榜求医。”

凤皓“剑神听闻此事，唯恐真相败露，就托了一个相熟的朋友——陌知云下界，来到芳菲境，以‘治病’为由，留在你身边，实则暗中用药，继续巩固圣火咒印，压制你的力量。”

楚月泠（颤声）“原来……原来……从一开始，你们就都在骗我啊！”

仿佛晴天霹雳，击碎了往昔的最后一丝美好。

楚月泠双膝一软，仿佛脱了力一般，踉踉跄跄地跌坐在床榻之上，泪水夺眶而出。

楚月泠“枉我小时候，一直将陌姑姑，视为全部的希望；枉我日日夜夜都在追问她，什么时候能治好病？什么时候……我才能变得和正常人一样？”

楚月泠“原来……从始至终，她就没打算治愈我！一直在用药拖着，加固咒印，不让我’病好’！”

楚月泠“每天一见到我，她都在编织各种各样的谎言，搪塞、敷衍，每次都让我以为，希望近在眼前！”

楚月泠“可实际上，从来就没有希望！一直都没有！”

楚月泠“哈哈哈哈……只有我！像傻子一样，回回都信以为真！每一次，都把她的医嘱奉为圭臬——逼着自己，戒掉了最爱的甜食；逼着自己，每天喝难闻的苦药……”

一直以来，她自以为的温馨、自以为的美好、自以为的幸运……顷刻之间，崩塌殆尽。

楚月泠（却原来……什么都是假的……）

楚月泠自嘲地大笑起来，笑得心脏一阵阵抽痛，笑得呼吸一寸寸发疼，笑得泪水扑簌簌直落，流进嘴里，酿出一股咸苦的味道。

楚月泠（歇斯底里）“你们都是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哪！你们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

看着情绪失控，哭成了泪人的楚月泠，凤皓也不禁红了眼眶，心痛如绞。

——这些年来，小姑娘所经历的种种苦难，他都一一看在眼里，要说不心疼，绝对是假的！

他之所以会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执意收她为徒，之所以会对她如此宠爱，除了前世的缘分，更因为愧疚——愧疚曾经，没能救下司清歌；愧疚没能带给楚月泠，一个美好而寻常的人生；愧疚自己，让楚月泠经历了不幸的童年……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凤皓（拍了拍楚月泠的肩膀，哽咽道）“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凤皓“我们三兄弟联起手来，算计了一次又一次，无非是……想打破这该死的诅咒，保住你的命！但事态，还是一步步滑向了溃败！”

凤皓“可是最终，我们居然……什么都阻止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还深深伤害了你！对不起！”

楚月泠（吸了吸鼻子，泪花闪烁）“真没想到，神通广大的三位上神，在命运面前，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楚月泠（自嘲一笑）“所以，没人能救我了，是吗？”

凤皓（摇了摇头）“不！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凤皓“现在，你还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楚月泠（一愣）“什么路？”

凤皓“放弃收集神器，跟我离开守梦派！我会为你找一处避难所，不问红尘、远离纷争，直到这场风波平息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