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谁是奸细（下）

入夜后。

皎洁的月光笼罩了整座栖梧宫，微风过处，树影轻摇，带起阵阵蝉鸣。

一只飞倦了的黄雀缓缓降落在树冠上，正准备歇一歇脚，哪知下一秒，忽然有一只巨大的手，从阴影之中伸了出来，狠狠掐住了它的身子。

它甚至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便已经断了气，被嫌恶地抛在地面上。

？？？“嘁！这么快就死了！一点儿都不好玩！”

四下无人，却诡异地传出一个清凌凌的女声。

不多时，只见树影内波纹微荡，一个窈窕少女的身形缓步而出，虽然只是影子，看不出样貌，但听她清润的嗓音，再看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便可想象其倾城之容。

？？？“天灵根就是不一样！吸了这么多人的功力，还是风琼宇的内息最为浑厚。”

？？？“若不是上君严令——不许打楚月泠的主意。我倒还真不想放过，那个小贱蹄子！”

说罢，她抬手搭上树干，缓缓将内力注入其中。

须臾，投射在地上的树影，竟仿佛脱离本体一般，兀自摇动起来，片片叶影簌簌飘落，乘着风势扶摇直上，分别向弟子宿舍、藏鸿院飘去，透过窗棂、门扉的缝隙，神不知鬼不觉地，依次挤进所有人的卧房之内。

树下的少女之影盘腿而坐，运起功法，正准备摄取修为，如同前几天一般，开启一场饕餮盛宴，却突然感觉到，有一股强硬的外力袭来，阻止了自己的行动。

？？？（吐血）“噗——”

她低头喷出一口血，捂住心口，强忍住反噬的灼痛，踉跄着站起身来。

？？？（惊慌）“被发现了？怎么会？”

顾不上多想，她忙不迭运掌起势，意欲施法遁走，然而下一秒，脚边却忽然冒出了一大片红莲，一圈又一圈，挤挤挨挨地联结成阵，将她困在了正中央。

清风拂过，在月光的照耀下，朵朵莲花傲然盛放，一阵强烈的红光扫向四周。

？？？（痛呼）“呃啊……”

那个刹那，她只觉得，有一股巨力凭空压来，不断向外撕扯着自己的身体，犹如五马分尸一般，原本身形窈窕的影子，逐渐被拉得变了形。

另一边，藏鸿院内。

自从风琼宇被转移回了住处，楚月泠就一直守在院子里。

当叶影挤入窗棂，正准备运起功法，再次对风琼宇下手时，提前布好的防御阵式，马上感应到了魔灵的存在，骤然启动——一朵红莲在他床边盛开，旋转着射出一片片花瓣飞刃，抢先一步将它消灭。

此前，凤皓吩咐她，在栖梧宫内布下“莲御之界”，覆盖所有房舍，守株待兔时，她还大感惊讶——

【回忆】

楚月泠“这是花神殿下的绝技，可镇魔诛邪、净化怨煞，需要极高深的修为才能练成。我不过入门一个月，各项技能都有待提升，如何布得下来？”

凤皓（笃定）“你可以的！只有你可以！只要按我的吩咐去布置，就能成功！”

【现实】

当时，她只道师尊盲目自信，高看了自己。

可是，当她果真成功布下阵法时，却惊讶地发现，所谓“莲御之界”，竟然就是自己在梦境中、在陵安山上，除魇、驱魔之际，曾经用过的绝杀。

甚至，直到罪魁祸首落网的这一刻，她都处在强烈的震惊之中，百思不得其解，久久缓不过神儿来。

楚月泠（为什么毫无修为的我，竟然能够轻松驾驭花神的绝技？）

楚月泠（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亲眼得见的，也就只有我和师哥而已。可是当时，我们都不知道，那些招数，到底是什么。）

楚月泠（师尊他……明明没有见我露过这一手，却为何笃定我“一定会”？甚至，还能准确无误地，说出招式名称？）

楚月泠（我的底细如何，他好像比我本人，还要清楚得多！这种超乎寻常的了解，究竟源于何处？）

楚月泠（还有，某些时候，小师叔跟师尊，也一唱一和的！很显然，水神也知道些什么！）

楚月泠（我、花神殿下、师尊、师叔、栖梧宫——这五者之间，究竟有何联系？小时候，我明明不曾踏出芳菲境，也从未和栖梧宫有过交集啊……）

楚月泠（如果是这样，那么，师尊之所以不顾众人反对，执意收我为徒，会不会……还有一些更深层次的原因？）

心头疑窦重重，但现在，她没工夫细想这些。

凶手固然落网，却并不甘心伏诛，仍在垂死挣扎，拼尽全力作困兽之斗——不断运功反击，妄图击败她，摆脱钳制。

身为布阵者，楚月泠明显感觉到，有一股霸道的魔力，正盘踞在结界中央，不管不顾、横冲直撞，不仅一直试图打破束缚，还准备反噬自己的经脉，大有“鱼死网破”的架势。

她捂住胸口，难受得冷汗涔涔，当即盘腿坐下，运功稳定阵式，整个人犹如一根绷紧的弦，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玉石俱焚。

栖梧宫北殿，别院内。

为了方便监控，司清玄将整个栖梧宫中，尚还清醒的六位嫌疑人——羽渡尘、顾清帆、非鱼、毕方、云瑾、陌知云一同迁至别院，简单说明情况后，请他们配合调查。

大家都纷纷表示理解，一整天都蜗居在自己的单间里，有的看书，有的习武，有的静坐发呆，有的呼呼大睡，未曾出门走动。

直至入夜后，才看到栖梧宫中红莲竞放——各大房舍旁、小池塘里、石子路边、回廊之上……处处都能瞧见它们迎风摇曳。

六人只觉新奇不已，司清玄却知道，凶手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推开别院的大门，缓步走了进去，一间房子接一间房子地仔细查看，还特意敲开门，去拜访了每一位嫌疑人，询问他们有无异常举动，探查房中有无布置机关，还悄悄用法术检测了每一个人，却都没有在他们身上，找到魔力残留的痕迹。

司清玄“不是他们吗？”

离开的时候，他手书了一张传音符，施法使它飘向重火院，自己却仍站在别院大门前，警惕地环顾四周，一刻也不敢离开。

当传音符飘来时，凤皓正站在刀架旁边，擦拭着自己的贴身武器——凤鸣刀。

自“陵安之役”后，它已尘封了千万年，今夜，该是重新出鞘的时候了。

司清玄“别院无异常，也许，奸细不在这六人之中。”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凤皓明显愣了一下，手上动作微顿，移开目光，沉声道。

凤皓“没有吗？不应该啊？一定还漏了什么地方！”

他轻轻放下刀，推开两步，两掌相合，缓缓闭眸，运功放出神识，展开探知。

栖梧宫内，遍植梧桐树，而凤凰与梧桐之间，本就存在着某种隐秘的联系——这里，是他的主场。他可以通过它们，找出魔气最重的地方。

果然，不一会儿，他就锁定了一处所在——地牢。

凤皓“光顾着调查外面的人，倒把她给忘了！”

睁开眼时，凤皓面上惊疑之色尽褪，换上一副了然的表情，转身拿起凤鸣刀，大步跨出门去。

苍茫夜色下，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周身腾起熊熊烈火，长啸一声，化为凤凰真身，划破长空，径直往地牢飞去。

此情此景，让趴在窗边看星星的羽渡尘，一瞬间热血沸腾。

羽渡尘“哇！凤凰！我看到真的凤凰啦！好威风啊！”

走进地牢，举目四顾，凤皓果然发现，这里盛开的红莲，比他飞来时，在半空中见到的任何一处都要旺盛，数量也最多。

遥遥地，便可见广场之上魔气氤氲（地牢建在广场之下），牢内更是黑雾浓重，若非有红莲开路，此时此刻，置身其中，他怕是要做个睁眼瞎。

郑白薇“森罗大人！森罗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吧！晚辈来日……来日一定为您肝脑涂地！”

隔着一扇门，郑白薇的呻吟声、求救声隐约传来，痛苦又虚弱，但落在凤皓耳中，却犹如燎原星火，猛然引爆了他的怒气。

他冷笑着打开密锁，提剑走了进去，眸中的厌恶之色，似刀刃一般雪亮，冰寒至极。

凤皓“果然是你！”

凤皓“本尊竟不知，你的本事如此之大——即便囿于牢笼之中，也依然有本事勾结魔族。”

凤皓“看在你母亲的情面上，我本有心留你一命，如今看来，竟是大错特错了！”

说罢，他提气御刀，狠狠向郑白薇劈来，凌厉而霸道的攻势，瞬间将整个牢门震得粉碎，若是正面撞上，必然魂飞魄散。

郑白薇（惊呼）“救命啊！”

蓦然间，巨大的烟雾升腾而起，这势如破竹的一击，竟然扑了个空，郑白薇就那样消失在原地，连一根头发丝儿也没留下。

半空中，只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阴寒森冷、振聋发聩——

森罗“火神殿下，这位栖梧宫弃徒，如今是我的手下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