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时期 马历2043年12月 阿奎斯陲亚/FTR462星系
当天边染上不易察觉的白边时，暮光就坐在靠边的矮脚桌旁了。
封闭多时的帘子终于被重新拉开，她就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外面，繁星一点点褪去。
不多时，余晖从楼上走下来，睡眼蒙胧地去洗漱，暮光紧随其后。
两马在镜子前叼着牙刷互相打量，彼此都没有什么变化。这近四十年的光阴仿佛没有在她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各种疑问在她们心里被重复了千万遍，最终凝为一个难以理解的表情浮现在脸上。
那种表情后来被认为是对时间难民的笑。
暮光泡好了一壶茶，插上了一旁的面包机，摆好满满一桌的水果和点心，然后拿出一瓶牛奶就着茶端给余晖，自己也拿过一杯呷了一口。
“闪卫，他……昨天可能是累了……今天就我们两个老朋友谈谈天……”
余晖看着暮光，张开了嘴巴又闭上，接下来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终于，两马同时喊出心底的那句话: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年轻呢？！
苦涩的笑容出现在她们的脸上，暮光最终还是先开始了倒书……
刚开始，她说得很慢，观察着余晖的反应，余晖频频点头，后来索性催促她说快一些。几壶茶见底，余晖大概理解了。
而后暮光拿出了笔记本，询问起了她的遭遇。
余晖眼珠转了转，最终决定从她们分道扬镳那时开始说起。
简单来说，传送门关闭之后，余晖在一个平常的下午，被另一个自己冰封在冰冷的海底，近几天才被蓝星的暮光闪闪她们救出。
对余晖来说，坎特拉的朋友们相当于是一夜白头。
“她为什么要冰封你？她之前在什么地方？”
余晖浅浅的答到:“她想要回属于她的人生，她之前就在小马国。”
暮光毫不掩饰的睁大了眼睛。
余晖也没打算拐弯抹角，毕竟事情本身令人费解。
“我来自坎特洛特高中附近的小镇，地址是蓝星麦国俄洛俄斯洲古斯特市麦迪卡区索拉维斯街道42号126房。我原生父亲是一名会计，母亲是一名画家，我是家里的独生女。”
暮光很疑惑为什么余晖从来没有讲过这事情，但还是决定不打断她。
感谢暮光的决定，一个离奇的故事徐徐展开，余晖的口吻是这样的:
4岁那年，我们全家去附近的红树林游玩，我不幸落入泥潭，沉了下去，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在那之后便搬离了原来的住址。
但是我没死，我来到了小马国。
小马国的另一个我生来就是个孤儿，她一边流浪一边发奋苦读，最终由于出色的魔法天赋，被坎特洛特皇家天才学院录取，原本拥有光明的未来和无限的前程。
但我的出现，意外的夺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一样的身形，一样的大小，一样的魔法能力，就像两个一模一样的零件，即使被调换，也不会有人察觉。
那天我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发现爸爸妈妈不见了，于是便大哭了起来。
哭声引来了塞拉斯蒂亚，她的羽翼好温暖，就像我母亲的怀抱，我不哭了，我跟她进了学院，从此成为她的贴身学徒。
而另一个我，由于路上淋了雨，受了寒，染上了重感冒，蜷缩在路边的纸箱里靠着捡来的碎棉絮取暖，错过了那天的面试。
三天后，她穿着破破烂烂的纸箱子，一头杂乱的散发脏得已经看不出颜色，当她去到坎特洛特学院时，被当成乞丐被门卫狠狠的轰走了。
我们有过一面之缘。那天她来到门口的时候，我正伏案画画，无意间眼角瞥见了那一抹灰色，然后一抹碧绿刺入了我的眼睛，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本能使我恐惧，使我沉默，那天的画内容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仍记得我使用了大量的灰色和绿色，它们有些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颜色。
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鬃毛，但我当时并不知道，那就是“我”，我只是觉得她跟我很像。
我不能走，我无处可去。
于是我隐瞒了，像一个四岁的小孩抢走了另一个小孩碗里的糖。
从那天起，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没有在学院见到过她，我隐隐约约感觉她的碗里只剩下了苦，但一个四岁的小孩，除了紧握碗里的糖，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那天，塞拉斯蒂亚在讲课时把我领到一个房间里，快下课时我无意间看到墙角有一块被布罩着的东西。
好奇心使我在那天午夜悄然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那分明是一面镜子的模样。
塞拉斯蒂亚关上了它，严厉的告诉我它关押着异世界的三个恶魔，拥有着强大到足以毁灭世界的力量，千万不可被触碰。
但是事情有了一次就必然会有第二次，我仿佛着了魔一般，常常在夜晚悄悄来看它一眼，一开始是一年一次，后来是一个月一次，最后终于每天都忍不住去看它，看它仿佛就像喝水吃饭一样平常，但我可以几天不喝水不吃饭，却不能一天不看它，一天不看它我就仿佛身上有蚂蚁在爬。
我一直以为，塞拉斯蒂亚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她在课堂上旁敲侧击的点了我一下。
就在那天，我竟然在礼堂窗外的一棵大树下远远地看到了她。
她身披斗篷，吹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口哨声，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与周围欢快的马群格格不入，只几秒钟，就消失不见。
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独角，但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居然是我自己，我仍然觉得她只是跟我很像。
从那天起，我更加努力发奋学习，对社交活动一致不理，在学习中，我渐渐理解了平行宇宙的基础概念，但是，书上并没有说平行宇宙一定会有另一个我。
毕业那天，我们站在一个高台上，塞拉斯蒂亚亲自给我带上了博士帽，本该是大喜的日子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我竟又在不远的山头上看到了她。
我暗自下定决心。
当塞拉斯蒂亚发现我的时候，我已经逃回了蓝星。
但是她并不打算放过我。
在我同样阴差阳错的进入坎特拉高中之后，她找到我了。
她破坏学校的雕塑，打死了她们的宠物，嫁祸给我。平时我就跟她们相处得不太好，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我被分到了单独一间宿舍，上厕所的话要穿过一条黑峻峻的走廊。我至今记得窗外鬼手一般的树影在午夜中张牙舞爪的情景，为此我晚上经常憋尿。
但是她变本加厉了，事情也越做越过分，有一天我实在憋不住了在午夜起身去上厕所，发现她身披斗篷拿着火把站在校长室门口，地上是个汽油桶，我知道我必须阻止她，所以我偷袭了她，从她背后用魔法把她定身，并丢回了小马国。
但当我准备清理现场的时候，被同样准备上厕所的同学发现了，那时坎特拉还没有监控设备，我百口莫辩，不过说实话，就算是有估计我也没法解释这事，没人会相信的。
露娜知道之后，把我叫到校长室狠狠的骂了一顿，准备要开除我。
塞拉斯蒂亚阻止了。
从那之后，我就变了一个人，我不仅是她们眼中的怪人学霸，还成为了一个恶霸，我知道她还会回来，我不甘心再忍受那些不公平的无法解释的诽谤和诬陷，既然她们都认为我是恶人，那好吧，我就是个恶人。终于，我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坏种，但比起她所做的那些事情，我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天使。
变成恶人之后，我的日子反而好过了很多。以前那些指责我的人反过来成为了我的爪牙。
我在手上戴了一个手环，这样我就能分辨出她的行踪，不带手环的八成就是她了，我对爪牙下令不许没有手环的我进来，看到了立马把我轰出去，他们虽然觉得我疯了但是很乐意这样做，毕竟他们平时对我的怨气也不小。于是每次她一混进来，我的爪牙就把她轰出去，不给她作案机会。手环我每天睡觉的时候都要箍在头上，后来箍大了就把它箍在我的肩膀附近上用袖子盖住，你们是很难察觉到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让它离开过我一分一秒。
但是她每次都逐渐变得更强，我清楚的知道，她的魔法很快就会超过我了。
我想到了谐律元素，那个将三怪物放逐于此的神迹，所以我决定偷皇冠，借用它的力量，将她彻底放逐到小马国。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被皇冠的力量蛊惑，就不多说了。
暮光整理了一下思绪，坚定的点了点头，继续记起了笔记。
说来也奇怪，在你们打败我之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现身了，大概有六七年的时间，可能她也对谐律的力量感到恐惧吧。与你们相处的日子太美好了，使我卸下了危机感，渐渐将她淡忘了，在她最后一次现身的时候我竟然完全没有想起她来。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在小马国魔法泄露的时候，她竟然偷到了小马国古代的神器——一柄黄金回力标，它释放出的电流使我瞬间麻痹，给了她冰封我的机会。
“所以，你被她冰封到了海底？那你是怎么得救的？”暮光心里正思索着黄金回力标是谁的圣物。
“另一个世界的你放我出来的，她告诉了另一个世界的你。”
“她为什么要……”
“她当时快要死了，长期过度使用魔法，没有正规魔导师的指导……”
余晖抿了抿嘴唇接着说道，“我也不清楚，可能是愧疚了？也许是她与坎特拉的朋友们相处的二十余年光阴打动了她。”
人将死，其言也善。
暮光很难想象，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面对这样离奇的事情将会是什么表情，面对将死的另一个余晖，她将是像地狱的判官一样审判她，还是像天使一样亲吻她的额头，亦或者两者都有？
往后的人们对此也不得而知。
“她们，过得还好么？”暮光忍不住把回力标的事情放在了一边。
“她们很好，真的，除了……”
“除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可能她们知道这些之后就没那么好了……”
暮光松了一口气。
“那你怎么回来了呢？她们知道那些事情之后，应该会好好的补偿你了啊。”
“因为……她们老了……有了家室……有了新朋友……有了新的亲人……她还跟我们那个世界的闪卫结了婚，就是……我的前男友……但她天生不孕，没有留下子嗣。”
余晖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像是要把这一切都装进肚里。
“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姑娘在一起，很奇怪吧……朋友都是老太婆了她还是小姑娘也很奇怪吧……”
余晖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眼睛只一眨就泛起了泪光。
“闪卫，他喜欢的不是我……或者说他喜欢的是另一个我……他知道那件事情之后……崩溃了……大概他觉得自己大半个人生都是谎言吧……现在的他像个疯子……见到我就要把我轰走……但是……我一走便听到暮光她们同我说……他总是疯疯癫癫的念叨起我……说我改过自新之后是怎么怎么的好……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我……”
暮光见状默默起身，坐到余晖身边，把蹄子放在她的肩膀上安慰她。
暮光看见了楼梯转角的闪卫，但闪卫没有出声，暮光也就选择不拆穿他。
“那……你的亲生父母呢？”
“我之前上高中的时候就寻找过几次，上大学的时候随着彩虹乐队的演出也去不少地方寻找过，没有找到。我被解冻之后，意志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在暮光她们的劝导下决定来个环球旅行调整一下心态，于是我出发了，一路靠着义工和青旅攒的路费，终于是走遍了蓝星，在我旅程的最后一站，我在北极一块浮冰上找到了两具尸体，从他们手里攥着的字条可以看出，他们是有子嗣的，但去向不明，他们的一生过得还算充实，最终互相依偎着死于北极的一场寒流。”
暮光听得入了迷。
“附近没有陆地……于是……我就地将他们安葬在浮冰里……竖了一块简陋的冰墓碑。然后……我离开了……我在临走之前给坎特拉的朋友们留下了一封信，告诉她们我来找你了……此一别可能就不再相见了……”
暮光见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拿过了旁边的小台子上的一张传单，传单内容大概是友谊学院招老师。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一直住在这里，我可以一直陪着你直到时间的尽头。”
余晖接过了传单。
“我还有自己的马生要过……当然，这并不代表我们不是朋友……”
暮光感觉余晖应该是想开了，但奇怪的是，余晖眼里似乎还存在着一丝更为隐秘的悲伤。
“当然，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暮光自然的从抽屉中取出一袋金币。
出乎意料的是，余晖没有推诿，只说了一句会还的，便自然而然的收下了，然后缓缓起身走向门口，然而，她却在门口站定了。
她最终开口了。
“萍琪派，她……死了……”
“什么?！”暮光身躯一震，魔法的突然爆发使得整个房子剧烈晃动了一下，天花板上的一大块墙灰掉落在桌上，把桌上的玻璃瓶砸碎了，碎片四溅开来，划过她的眼角和脸颊，她却感觉不到痛。
闪卫痛心的找来医疗箱，帮她简单包扎起来。
“谁干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我是听坎特拉的暮光说的，她说小马国的我替她复仇了，但是他应该是受人指示的……那个我从他的身上什么都没搜到，唯一的线索是他的蹄心有一个这样的标志……”
余晖飘来一只羽毛笔，随手在一旁的凳子画出了这样一个符号: 一个眼睛，其中原本的眼仁被一个爱心替代。
“心灵之眼……”暮光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它，那突出的眼仁仿佛要把那个符号吃掉。
空气中能听见暮光咬牙切齿的咔嚓咔嚓声，余晖仔细观察发现暮光的嘴角渗出了血，于是用魔法帮她把咬碎的后槽牙恢复了一下，待她平静一些之后才又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个组织的？过世的那个我后来为此找了一辈子，一点线索都没有，甚至名字都不得而知。”
“被困在那个世界当然找不到线索……”暮光咳嗽了一下，用纸巾把喉咙里残存的血痰包起来，顺蹄丢进了垃圾桶，“我们也是在偶然中知道了他们的存在，我研究了好多年也只是严重怀疑他们跟崔克西当年使用的独角兽护符脱不了关系。前些日子，就是两公主刚刚遇害的时候，他们请我去了他们基地一次，但是过程中保密措施做得太好了我到底是没搞明白他们基地的位置，据他们所说，他们的组织分为循时派与断时派两派，他们根据自己的内心做事情，选择自己的立场，并为此不择手段，这次与我们站在同一战线的是循时派，这些事情想必是断时派做的。”
“断时派？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循时派他们又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循时派当时告诉我的是:他们认为我们的存在在这一轮的演化中是合理的，应当支持，而断时派认为我们的存在不合理，应当消灭。至于他们真正的目的，不知道，但是循时派这一派目前对我们是没有恶意的，而且还在暗中帮助保护我们，他们的科技水平比我们先进得多，在他们的基地里我一只小马都没有看到，交流全凭借脑电波，他们似乎是数字生命！我在他们面前就像思维透明的草履虫一样，他们要是对我们不利，我们不可能存在到现在的。”
“有些费解，这个组织挺神秘的，他们的目的肯定不单纯，似乎有着某种崇高的信仰？”
“那个崇高的信仰似乎就是他们的图腾，他们说那个符号的寓意就是:眼里只有自己的内心。”
“余晖，你不如别急着找工作了，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我们一起调查怎么样？我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你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而且我这里有黛西亲自训练的闪电天马队守卫，比外面更安全些，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协迫你。”
“我赞成你的提议，除此之外，我觉得我们有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是什么？”
“你抓的那些犯罪嫌疑马啊，他们有没有可能与之有些关联？”
暮光一拍脑袋——自己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呢？事态紧急，她连行李也来不及收拾，拉起余晖就连夜往坎特洛特跑去。
云天明后来回忆一生时，觉得这段离奇的经历是最值得回味的。
浮岛进入亚光速状态已经有几天了，奇怪的事情是——三体叛军舰队一直没有追上来。
其他人都在冬眠状态，但云天明坚持打坐，他希望有一天能洞悉意识深处的秘密。
黑暗不知何时爬满了舷窗，星光悄然隐去，云天明盘坐在草地上，并未察觉深空的变化。
云天明刚刚入定，意识渐渐游离回那个狭小的黑域，那里似乎有什么巨大的存在隐藏着。
突然，眼前稳定的景象剧烈的波动了起来，起初是景象的边缘雾化，而后景象的一角被掀起，漏出一个黑色的角落，空落落的。后来，更多的角落变得模糊，破碎。云天明试图集中注意力，但是眼前的景象变本加厉，逐渐如同达利的《记忆的永恒》一般疯狂，像百万个世纪前某个蓝色星球上的第一锅沸腾的原始浓汤。云天明原本匀称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粗暴的将眼前的所有像素强制安排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但它们很快就破碎得到处都是，云天明眼见没法控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而后突然发现眼前的一切竟都归于黑暗，黑暗中传来急促的警报声。
此时云天明才知道，他刚刚处于一个半睡半醒的状态，现在他看到的正是现实。
“云天明，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云天明先是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是心锁在用原力跟他沟通。
“我可以，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还活着么？”
“闭上眼睛！千万不要睁开眼睛，如果你看到了什么的话你可能会疯掉的！”云天明不敢怠慢，连忙闭眼，陷入了又一种黑暗中。
“我闭上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现在是俘虏么？”
“不不不，虽然我也不大清楚怎么一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绝对不可能成为俘虏，因为三体舰队根本不可能追上我们，我们之前在出四维空间之后以光速的十倍飞行了一天，直到几天前我才摸索到了回到亚光速的做法，三体叛军哪怕以光速赶，目前为止也还赶不上。”
“光速的十倍？这怎么可能？时间为什么没有倒流？”
“因为飞船本身没有速度，动的是空间，理论上这个速度能达到无限，我们称它为‘曲速’引擎技术，我们的统治者乔帕斯跟我提过这事情，看样子蓄光计划应该是成功了，这艘浮岛大概就是计划的成果。”
“奇怪，那我们不是回到亚光速了么？为什么周围还是一片漆黑。”
“这就是我在疑惑的问题了，从生理上来说，我们小马普遍具有四色视觉，对色彩的分辨度比你们人类要高，即使你们全员致盲我们也应该能看到一点东西，但是我现在的视野也是完全漆黑的……但是，飞船发出了警报，这个警报是用来提示前方有大质量天体的。”
“大质量天体？难道我们在黑域里？”云天明下意识问道，而后很快又否决了，“不对，这感觉跟黑域里区别大了，在黑域里的时候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是在这里能感受到。”
“不一定是黑域，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在某种质量巨大的东西的内部，不大可能是黑洞，如果是黑洞的话，这飞船早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我猜想，我们会不会在某个更高维度的物体的内部？”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能在更高维度的碎块里？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的视觉细胞是三维的，确实有生物学家提出过，我们能用肉眼观测到的维度上限就是四维，往上就是一片漆黑了……所以你刚刚召集让我闭眼，是怕天突然亮了，我看到自己在高维中支离破碎不可言状的身体，做出癫狂的事情。”
“是的，你刚刚梦境中的表现就已经有点那个味道了，我们伊卡斯陲亚把这种‘症状’称为——维度蚁噬。”
“这玩意可比蚂蚁咬难受多了，不过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等等，你能窥探到我的梦境？”
“是的，我是为数不多能做到这一点的小马，我利用原力和你的大脑建立链接。”心锁没有告诉他，只要他意志坚定的拒绝这种链接，这种链接就会被强行切断。
“哪怕只有你，你们文明的精神探索也是达到了一个我们难以企及的高度啊。对了，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是要叫醒大家一直商量对策？”
“说你糊涂吧，你活的日子比我长多了，说你聪明吧，你有时候又转不过弯来，现在哪怕我们的处境，哪怕动一下可能都会碰到自己的内脏，把他们叫醒了，他们就不会惊慌失措么？”
“那我们难道就这么一动不动？躯体会累的啊……”
“没事，你不是想入定么？我用原力祝你一臂之力，让你的灵魂脱离躯体，我们便能够维持现在安全的姿态了，其实现在我就是在以灵魂的姿态同你说话，我的躯体现在就是个空壳，我的灵魂理论上是可以离开躯体很远的，只要有一条淡蓝色的线牵着，其实我刚刚已经用灵魂飞到飞船外面摸了一圈，灵魂颜色没变，说明没有什么大的障碍物，我们暂时是安全的，现在，无论你做什么，你都不能睁眼，我们承担不起维度蚁噬的后果。”
云天明把眼睛闭得更紧，向着脑海里的心锁“想”道:“可以开始了。”
“好，现在需要你想象一个舒适的环境，太空或者地球都可以。”
云天明选择了太空。
“现在，想象一个舒适的姿势。或坐或躺都可以，然后放松，很放松，什么都不想，什么都放空。”
云天明想象自己躺着，很轻松的躺着。
“最重要的一步，现在开始想象，你的身体里有很多的小人，它们携带着你身体里的能量，他们现在开始从下到上聚集……他们开始动了……”
云天明照着心锁的话做，恍惚间真的看到了很多发光的小人挤满了自己的身体，脚上的小人正推挤着前方的小人前进……
“它们离开了你的脚……”
云天明感觉不到脚了，他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有些新奇。
“它们离开了你的腿……”
云天明感觉自己没有腿了，像是被截肢一般，但奇怪的是一点都不痛。
“它们离开了你的下半身……”
有那么一刻，云天明感觉自己不再是男人了……
“它们离开了你的肚子……”
小人持续不断的向上推挤着，云天明原本有些许饥饿，现在却感受不到了。
“它们离开了你的胸前……”
小人已经跑到了双手，云天明已经有一些恐惧了，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高位截瘫的病人……但是此时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小人已经毫不留情的离开了他的右手……
“它们离开了你的手……”
云天明感受不到力气了，但奇怪的是能感觉到头顶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最后它们来到你的头顶，准备全部一起从你的头顶跳出去！”
云天明感受到了一股燥热，同时头上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小人们在他的头顶处拼命向上顶着，他感觉背后已经快要出汗了，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动。
“卡壳了，我帮你一把。”脑海中的话音刚落，一股无比强大的能量从头顶正中间俯冲下来，把小人们往回压了一点，但小人们顽强不屈，把它顶了回去，云天明突然感觉轻飘飘的。
“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云天明闻声睁开眼睛，但奇怪是他感觉不到眼皮，却突然能看到东西了。
他下意识往自己身下一看，竟然在黑暗中看到了自己正在远离一个奇形怪状的点，从形状勉强可以推断出那是他们所在的浮岛飞船！
“心锁？心锁！！！”云天明感受不到嘴皮的张开，却能听到自己发出的说话声。
他清楚的看见一条淡蓝色的细线正同那个奇形怪状的点相连。
“心锁？心锁！心锁！”喊声越发急促，此时的云天明像刚弄丢了妈妈的小孩。
“来了，来了，来了！”心锁的灵魂笔直的从下方飞了上来。“真想不到你第一次练习星体投射①就能够飞得这么远，追了我半天，累死了。”
“这叫做星体投射？那我们要怎么回去？” “你想回去就能够回去了，不急，我们先勘测一下这周边有些什么天体，你能看到第五个方向么？”
“能，你早就知道我们在五维空间碎块里对么？只是怕我不相信才那么说。”
“你可以这么理解，我刚刚勘测过了我们航向上的第五方向，应该没啥事情，我建议我们现在兵分两路，站在船头和船尾分别勘测第四个方向，看看有没有危险。”
“我没有异议。”
于是云天明和心锁短暂分开了一段距离，向第四个方向飞去。
①星体投射:是伊卡斯陲亚的一种科学的灵能探索方法，能够使灵魂短暂离开身体，探查周围难以探查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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