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风云（125）

沈子巍指着汪明德喉咙的剑尖却没有刺下去，甚至也没有对那两名士兵进行反击，这种异常让那两个人愣了愣，手上的动作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一犹豫的眨眼间，半空中忽然劈开一道眩目的剑光，耀眼到满院灯光刹那间失色，像梦幻一样美丽，也像梦幻一样无迹可寻，并且，有着梦幻所没有的刺骨杀气。

“哇——”

一声惨叫，确切说是三声不分先后合而为一的惨叫，是汪明德与那两名抢在最前面的士兵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的声音。猩红的血液从三人背后喷出，没有溅上沈子巍精工细料的衣服。

还没有人看清这声势骇人的一剑的主人是谁，一片绚丽到流动的月华一样的华丽长发已经先迷花了人眼，沈子巍笑得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轻松：“交给你了，我再也撑不住了，东华……”

双眼一闭，向后就倒。

东华一反手勾住沈子巍的肩膀，让他免于摔躺到地上，一面用一种极冷极淡的目光注视着寇鲁华与尹志杰。满场的目光与灯光几乎都落在他身上，即使只是平平无奇的站着，也有着超凡脱俗的优雅，右手剑尖上一丝极细的血线缓缓的滴落到地上，丝毫不损他的气度，反而衬托出平人望尘莫及的傲然。

傅晓澜曾经这样形容过自己这名得意的养子：只看他的人，就像是从天而降纤尘不染谪仙人，不过一旦加上那双眼睛，就变成了最冷漠高贵的凡人，如果那双眼睛中再带上真正的怒火，那就是……喂，不要用那个眼神看我，让人做噩梦的！

现在的东华，就是傅晓澜口中那个睁开双眼，并且眼中含有真正的怒火的东华。

马上就又有不怕死的士兵冲了上来，不知道是谁最先行动的，反正是带起了一再中止的攻势，密密层层的向东华和昏睡的沈子巍冲了过来。但与这次攻势一起发动的，还有一个属于孩子的清脆响亮的大喊：“冲啊，保护亲王殿下！”

“冲啊！”

“抓叛军啊！”

“保护亲王殿下——”

像点燃了导火线一样，在皇家禁军的队伍中一呼百应。经过刚刚那一剑的气魄，没有人无聊到再去怀疑东华的真正实力。丢掉了投鼠忌器的顾虑，被压制了两个多小时的精锐军队不亚于一座爆发的火山，吼声震天冲向御林军。顷刻间，典雅秀丽的亲王府邸刀光剑影，杀喊连天，血肉横飞。

据后世史书的记载，这是在“张雁回政变”中，发生在帝都中规模第二的惨烈军队拼杀，双方伤亡惨重，叛军统领寇鲁华与尹志杰俱被当场格杀，一剑穿心，而混战后的亲王府，月余血腥味才渐渐淡去，以至于子巍亲王不得不暂居御政官府邸。

与此同时的是，帝都中规模最大的军队战也在圣皇宫内外达到了白热化。

大街上喧闹的脚步，刺耳的呼喝，惊吓着帝都中几乎所有居民的神经，而唯一几个不在此列的，似乎就有碧阳湖畔黑沉沉的宅院一份。

每年夏秋之交，帝都八景中的“碧阳湖灯”是家家户户都不会错过的夜游之处，幽沉如墨绿玉石的湖水上，千万盏纱制湖灯顺流而去，映得湖萍烁烁，异彩纷呈，美景绮丽犹胜天河，但在平常的日子中，却很少有人会有兴致来游一游这座名湖。

所谓湖灯，就是民间习俗中的“魂灯”，夏秋之交，家家都要将灯火投放湖中，引导亲人的魂魄归于安息，传说中的碧阳湖道接通幽冥，一入夜就会鬼气森森，任是何人，恐怕也不会有兴趣来此夜游。

不过吏部尚书钱纴的官邸就坐落在此处。

幽深的庭院甚至有着比大周王朝还久远的历史，在帝都还叫做汴京的时候就已落成，经过十数代主人的翻修保养，绝大部分仍能发挥着做为一座房子所应有的职能。

通往幽冥的大湖旁竟然有这样经久不衰的古宅，不能不算是一个奇迹。传闻中碧阳湖畔虽然百鬼夜游，但这座宅院却是一块风水宝地，求财进财，求官升官，惹人垂涎。

不过，当主人换成年老昏花的钱纴后，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古宅不朽的神话就要在这一代结束了，吏部尚书确实也似乎没有得到古宅的灵气，依然老迈，依然昏沉，直到净渊搬来和他同住，才多少为这宅院注入了些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