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几争渡》10. 寻坟

因为五宫邪阵威力无从确定，保险起见，马嘉祺并没有动它。

确定不是身处阵内后，两人商议，先回到大殿再说。

上去又下来，值得庆幸的是，两人都毫发无伤，且安安稳稳。

丁程鑫的胆大程度超出马嘉祺的想象，同样，马嘉祺的本事也出乎丁程鑫的预料。经过如此周折，两人都不禁对对方刮目相看。

“刚才你给四面鬼的，到底是什么符啊？”丁程鑫抬手肘轻轻捅了捅马嘉祺的胳膊。马嘉祺怔然片刻，嗫嚅一下答道：“可以暂时解除束缚的符。”

“束缚？”

“嗯，它们在这里游荡近百年，并非因为它们愿意。”马嘉祺看向前方：“浪子无归处，是因为无家，没有牵挂。鬼辈若无归处，魂魄便会永远留在原地，看尽世间沧海桑田，楼起与覆灭，执念未消前永远被束缚在这里，不得解脱。”

顿了顿又道：“有了那符，它们可以去别处看看。”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其实这符大多驱邪师都会，估计……用的比较少罢了。”

“……那你又为何要给？”

“……”马嘉祺的动作缓了一瞬，而后迈步踩下台阶，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答。

“我更讲道理呀。”

丁程鑫闻言先是一怔，而后也笑了：“我得考虑一下，要不要鼓动老板娘给你加钱。”

“要得要得，像我这么通情达理的人不多见。”

“你想遭锤迈？”

……

少年人，不言明，相互都懂罢。

……

待两人回到大殿，远远便看到红木桌旁摊了个黑影。

走近了再瞧，两人倏然相视——这不是老板娘么？

丁程鑫忙上前将人扶起，马嘉祺去探她的脉搏，又撩开她的眼帘查看，末了凝眉道：“昏过去了。”

“没别的问题吗？”

马嘉祺沉吟不语，心说脉象无恙，但这莫名其妙的昏倒又有些不对劲了，于是拔剑反手往自己手上一划，桃木剑剑刃锋利，片刻后，他的手掌间渐渐显出一道红痕。

丁程鑫见状不禁皱眉：“你疼不疼啊？”

马嘉祺摇头，他习惯了。

将手攥成拳，鲜血被挤压成滴，顺着指间纹路缝隙汩汩滑落，坠在老板娘的眉心，刺目的殷红衬得她的肤色格外苍白。

马嘉祺将血晕开，老板娘紧蹙的眉头才稍微舒展。

从头至尾，丁程鑫的目光就一直驻留在马嘉祺身上；从头至尾马嘉祺都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痛苦或不适。

动作迅速且熟练，想必从前做过很多次。

身为驱邪师，这些熟练度是必备品，但丁程鑫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换一张笑面与之谈话。

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在心底泛起涟漪，追踪因果，无从查起。

马嘉祺为了保证血量足够，血口子划得深，以至于再次摊开手掌时血迹蔓延，沾染了白皙手指，整片手面看着鲜血淋漓。

当留意到他注视鲜血毫无波澜的神情时，丁程鑫的手指难以窥见地瑟缩了一下。

玄即，他抽出手，从怀中掏出一方长帕，拂袖递给马嘉祺。马嘉祺抬眸看他，他抿了唇，未置一词。

狐狸眼亮晶晶的，眸光微动，像是带着点委屈似的。

马嘉祺被他这副模样逗笑。见狐狸还执拗的盯着自己，便伸手将长帕接过：“多谢。”

……我是要听你说这个的吗？

丁程鑫似乎更委屈了，但实际上，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想听对方说什么。

马嘉祺将长帕绕在伤口处，清淡的皂角香混合了血液的腥气，携带丝丝痛处，一并陨落。

“她体内阴气太重，所以昏过去了，”马嘉祺站起身，竭力将老板娘搀扶到长椅上，“过一会儿就能醒过来。”

他转头望向大门，又道：“丁哥，你能留下来照顾她吗？”

丁程鑫闻言就笑：“还用你说，我跟着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你且去吧，不必担心。”

马嘉祺眼帘微垂，思索再三后，他将系在腰间的黑曜串珠摘下，盘好，唤道：“丁哥，这个你拿着吧。”

丁程鑫接过串珠，反复打量。

“如果遇到棘手的事，你就把这链串珠扯断。”

“哈？”丁程鑫讶异：“那岂不是浪费啊？”

“没事。”马嘉祺耸耸肩。

大不了再一粒一粒捡回来呗，又不是第一次干。

…………

马嘉祺背好剑，随着丁程鑫出了大门。

来时还是骄阳明媚，此刻却已辰光微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爽的湿气，好似下过雾一般，街道口缀着用人烟亮起的朦胧。稀疏的星簇拥莹白的月，月光柔雅，借着树影在地上织成浅显的软网，夜猫偶尔的叫嚣，衬得气氛在静谧中愈陷愈深。

月光下，深呼吸，心神便就安宁了。

“路上多小心。”丁程鑫伸手轻轻一拍他的肩，笑道：“快去快回，否则四面鬼回来我可招架不住。”

“哪有那么坏。”马嘉祺理理衣袖，往灯火阑珊处眺望，随后朝丁程鑫作揖。

“……以后别对我作揖了。”丁程鑫忽然道，声音沉沉地，看着他：“你都叫我‘哥’了，还老是作揖客气做甚。”

马嘉祺一愣，下意识问：“从前没有人这么称呼你么？”

没有回应。

马嘉祺暗暗责怪自己多嘴，却见丁程鑫转身欲走。

身子微倾，脚却迟迟没踏出去。马嘉祺默默等待着，过了许久，才听那红衣人儿背对自己，浅缓着启了音。

“也许有吧，曾经……叫什么的都有。”

“不过现在，也就你，傻了吧唧喊‘哥’。”

话罢，他就走入昏暗的朱红大门内，没入阴霾中去了。

沉闷一响，门关。

晚风未落。落时，轻抚流云缕缕缭绕，涤荡一袭宁静，倾泻于槐梢，破碎在朱红青瓦墙。

风色渐凉。

作者有话说：

“做不了太阳就做月亮，最明亮的时候还有好多人仰头观望。真的不用非得轰轰烈烈，温温柔柔同样能立足万人之上。”

“有的人喜欢你，是看见你的狼狈，知道你的平凡，允许你的不美，还是想把肩膀和苹果都塞给你。”

“把小蛋糕敲晕了再吃，安抚可乐等气消了再喝，夹心饼干劝分了再泡牛奶，讲个笑话把冰块气哭了再咬。”